大学士杨荣献言,建议可派一位亲王或朝庭中的重臣前去镇守南京。
“陛下请讲!”张妍抬起头,坐直身子,面上依旧是往日一惯的恭敬与肃然。
于是众人皆沸腾起来。
仿佛只是转瞬之间,脚下的大地依旧坚实牢固,仿佛从来不曾摇晃过一般,只是宫女太监们脸上惊惶的表情和怀中馨儿的哭声提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恰恰相反!”朱瞻基苦笑道,“这几日群臣纷纷上表奏请父皇册我为太子,不管是当朝首辅六部尚书,还是城中百姓献的万民书,父皇只称他们有‘忠爱之诚’,然而对于请表,均一概不复。”
明太祖朱元璋时期,虽然曾派太子朱标出巡西安,却也从未调他外出居守;永乐帝朱棣曾派太子高炽监国南京,自己则出巡北征,可是每当他回到京城以后仍与太子同理朝政,也未曾调太子外出居守;而如今洪熙皇帝朱高炽竟然调太子居守南京,况且南京如今连遭天灾,就连朝中大臣都不敢前来驻守,这显然既有违祖制又不符人情。
若微歪着头看着朱瞻基,虽然面对女儿时,他一脸的甜蜜与幸福,只是那笑容分明有些不自然,若微眉头微蹙,暗自思忖片刻,伸手将女儿从朱瞻基怀里夺走交到湘汀手里:“带馨儿下去吧!”
永乐二十二年九月,皇太孙府内,退朝后的朱瞻基信步而往,穿过回廊,在青翠的树木空隙之间,瞥到湖畔山坡之上,那抹倩影在绿草丛中悠闲地荡着秋千。
万事俱备,只待吉日来临。
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按在他的肩头,在他的穴位上力度适中地揉捏着,她吐气如兰,如珠似玉的声音缓缓自耳边传来:“可是为了册妃之事?我都不放在心上,殿下也不要再介意了!”
那位老人家吓得伏在地上叩头如捣蒜:“小人该死,小人该死,为了家中一方端砚,却差点累太子殿下陪上性命,小人万死……”
“这是自然!”朱高炽这才恍然明白,原来对于名份天下没有哪个女人是不计较的,只是有些女人表露在外,而有些女人隐藏的深些。他笑着拉过张妍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轻捂着:“你我少年夫妻,这些年又经风沐雨早就成为一体,民间百姓还讲究夫贵妻荣,朕怎么可能刚一登基,就忘了前情呢。”
这一夜同样覆枕难眠的还有皇太孙府内宜和殿中的皇太孙妃胡善祥。
小顺子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头前带路又领了几名侍卫簇拥着若微出了宫门,飞身上马径直奔往事发地点。
朱瞻基点了点头:“想不到居然是三皇叔。”
“快驻手!”守备大人立即命兵士停手。
她声声疾呼,带着悲音。
她巧笑倩兮,目中满是期待。
“想什么?”朱高炽听她如此一问,反而莫名奇妙。
“皆大欢喜?”张妍脸色微变,“母亲是替瞻基来做说客的?”
贵妃再“尊贵”,还是妃。
张妍凝眸远视,并不作答。
湘汀与紫烟哄着常德郡主馨儿在屋内玩耍。司棋、司音则令宫女太监收拾箱笼、整理内务。若微拉着朱瞻基在庭院里缓缓而行,“殿下,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快请!”张妍随手理了理妆,这一次她没有起身相迎,看着母亲一身红艳艳的一品夫人礼服乐呵呵地走入殿内,口称:“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并要下跪叩拜时,她这才起身将母亲扶起,啧道:“母亲何须多礼,别说还未册封,就是日后相见,母亲也不必行此大礼!”
在一处废墟边上围了很多官兵和百姓,小顺子高喊着:“快闪开,太子侧妃孙娘娘来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张妍即督促皇帝朱高炽起床梳洗,用过早膳后上朝理政。
突然间朱瞻基只觉得脚下一晃,树木花草也随之轻颤起来,“不好,若微,你待在此处别动!”朱瞻基将若微轻按在地上,随即转身冲进室内。
一大早就等候在天安门前的各部官员都身着朝服,在“洪胪寺”官员的引导下经过金水桥进入紫禁城。大臣们在午门外的广场上,以“文东武西”的方式跪在御道的两侧,等新皇在“奉天殿”升座之后,大臣们才可以依官阶高低鱼贯进入,对新皇上表道贺。然后由“司礼太监”正式宣读诏书,确认新皇帝的身份。
太子升格为皇上,那太子妃自然就是钦定的皇后,只是张妍为人一向严谨,未及册封并不敢搬入坤宁宫,只是带领了太子宫中的妃嫔迁入永和宫暂居。
永乐二十二年十月初八,太子妃张氏被册封为皇后,太子侧妃郭氏为贵妃,太子宫中的嫔妾选侍皆被册封,其中封李氏为贤妃、赵氏为惠妃、张氏为敬妃、黄氏为充妃、谭氏为顺妃、王氏为淑妃。
此语一出,满朝文武都不免疑虑。
张妍身形微颤,虽然自己成为皇后是板上定钉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由新任天子口中说出,还是免不了有些惊喜。
原本上至新皇,下至黎民在国孝中均不能亲近女色,新皇更不可宠幸嫔妃。原本仁孝守礼的他居然大反常态,自从迁入乾清宫后就开始夜夜召妃子侍寝。朝中御使刚刚谏言却遭训斥鞭笞责罚,似乎毫无仁君之风范。
朱高炽心情舒适,很快便沉入梦乡。
彭城伯夫人还待再说,只是拿眼一瞅,张妍已然面色微愠,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似乎含砂射影地戳到了她的痛处,于是立即后悔。
终于成为大明朝母仪天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国母了。此时此刻,张妍心中想的,却是那个消瘦俊朗的身形。
“你们留在此地照看好馨儿!”若微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凌力,让人莫敢不从。
突然间一只手按在她的肩头,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停手,你不是在救他,而是在害他!”
朱瞻基不以为然,“我自然知道!”
“不知殿下现在身处何方,这断壁废墟并不牢固,随时有可能继续坍塌,故下臣等不敢妄动!”
胡善祥却并未起身,依旧端端正正跪在殿中,稍稍抬头,冲着张妍展颜一笑:“母后,善祥自入宫以来一直得母后眷顾,体贴庇护,如同亲生一般,善祥五内感铭都记在心上。如今不愿因一己之事,让母后增添烦忧。善祥无德无才,不能得殿下青睐,不能替母后分劳,实在是无用的很,如今自愿请离,求母后赐一处僻静之所,让善祥带着顺德平淡度日,如此才算两全之策!”
瞥到她那双惨不忍睹的手,许彬像看到了什么恶心的物件一般,他嫌恶地扭过头去,对守备大人低语片刻。
午后的阳光将树木草丛湖水晕染上一层耀眼的金色,说不出的迤逦灿烂,他低下头,下颌轻轻抵在她的玉颈之上,温情脉脉,柔情满溢。
“钦天监选了吉日,十月初八将举行册后大礼,届时昔日太子宫中的嫔妾也当一并册封,旁人倒也罢了,或是封妃,或是赐嫔,只是这郭氏……”到此处,朱高炽圆润的脸上浮现起少许的尴尬之态,话语也暂时顿住。
“殿下!”若微抱着女儿身子微微轻颤,她脸色苍白如纸,看样子是真的被吓住了。
“娘娘,殿下在夫子庙附近查访民居,见一老伯重返屋中取物件,立即出言示警,谁知老伯耳背,殿下就进屋去拉,不料他家的墙不知怎的突然倒了,殿下、殿下与那老伯都被埋在其中!”小顺子已然泣不成声。
“殿下!”所有的立即围了上来。
至吉时,钟鼓齐鸣,朱高炽换下孝服,穿上明黄色的皇帝衮服御驾至奉天门,登上天安门城楼后,做告天的祈祷仪式,这是天子与各路神仙沟通,祈求诸仙认同并护佑的一种程序,随后天子从“奉天门”下来,进入“奉天殿”就座,登基仪式正式开始。
“若微!”朱瞻基轻唤着。
“小顺子,你刚才说,殿下怎么了?”她强抑着内心的波澜,定了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