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金字塔尖上的人,羡慕也没用。咱们是塔基,到了什么时候,干活最多,拿钱最少。永远也到不了人家那境界。”
“听说徐sir订了罗马花园的房子,今儿领了奖金,嘴都咧到后脑勺了。说是过了年就搬新家了。这厮真厉害,香港危机了,他居然跑北京抢钱来了!”
所以酒吧有个好听的名字——“男孩女孩”。它聚集着一大批时尚年轻的白领,大家三五成群聚在一处,大声地谈笑,跟随着乐队高声唱和自己钟爱的歌曲。虽然大多数人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少年的痕迹,但是在“男孩女孩”里,大家的心情是比在任何地方都显得年轻和快乐。长形的酒吧除了吧台,其余的空间全部摆满了小方桌子,坐满了喝酒、做游戏的男男女女。桌子上摇曳的烛光把跳跃的光影映在客人的脸上,人们的眼睛里都跳动着兴奋的小星星。
“都收拾好了?”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
“找我蹭饭?我马上都失业了,你请我还差不多!”董悠然一抬头,正对上门口那个消瘦的身影。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客户总监呢。公司的业务都是客户部拿下来的,老板不是说了吗?客户部是先锋公司的‘先锋’,分钱的时候人家拿大头也正常。这个,咱们眼红也没用。要不你弃笔从戎,去跑业务吧!”
同事们喝酒划拳猜色子,这些她不擅长,只能从旁观望。
“说说吧,你跟老齐是怎么回事?”第一句就直奔主题。
俊男靓女们摇曳着身姿,尽情挥洒着自己的青春与热情。被这样的氛围所感染,董悠然也十分开心。
“是,我也看见了。”
从1997年夏秋之际成为先锋企划的一员之后的两年里,董悠然的职场成长速度是惊人的,很快她就成为企划部不可或缺的骨干力量。
原来是为了这个。董悠然放下心来,又夹起一块南瓜慢慢嚼着。
“得了吧。天天看人家眼色,陪吃、陪喝、陪玩,小心翼翼地签单子,我才不干呢!”
董悠然端起面前的茶水浅浅地饮了一口,伸出手轻轻放在唐雨珊的手上:“还好,在这个时候,离婚又遭失业的我,身边还有你。”
董悠然点了点头。
“人家可说了,女孩嘴上说讨厌通常就是心里特喜欢。你不会爱上我了吧?”沈皓笑容中透着得意。
回顾,是对过去的一种重新审视,从中再一次总结经验教训,汲取重头再来的力量。今天是她在add公司的最后一天,虽然已经决定离开了,但是还会有很多的不舍。
他目光中闪烁着狡黠:“他们说了那么多,你问的是哪句?”
“原本还想给你开个送行宴会,没想到你连这个都拒绝了。”他满脸惋惜之色,“我之所以会批准你辞职,是因为我不认为你是真正的离开。在我的概念里,你只是要暂时放个假,调整一段时间以后,希望在这里可以重新看到你。”他语气笃定,十分坦然。
“是在生气,不过不是为了奖金,是为了椰风那个广告片。我最初的创意多棒呀!可是最后他们居然用了那个厂长的梦话,什么‘椰风椰汁,白白|嫩嫩’,还居然让男模特去摸女模特的脸。今天的中国经营报你看了没有,半个版的篇幅点名批评这条广告,专家评语说‘不是低俗而是低级’,真呕死我了!”董悠然气呼呼地说。
“这时候听我的了?当初不让你嫁给他,你怎么不听?宁可跟我绝交,也得哭着喊着往他身边凑。现在呢?”唐雨珊越说越气,“这么大的事居然还不告诉我。昨天我们单位发的海鲜,我让周涛拉你们家去了,结果这才知道。既然离了,他怎么还住在你那儿,凭什么你搬出去住?你是傻了还是被他逼的?”
“不是吧。十年媳妇熬成婆,我把牢底坐穿,还坐不上去?”
呼家楼桥拐角处的一家音乐餐厅内,董悠然刚一进门就看到唐雨珊冲她挥舞着手臂。
“呸,讨厌吧,你!”董悠然攥起拳头狠狠捶了一下沈皓的肩膀。
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耐得住寂寞、懂得享受孤独的人,也曾经以为寂寞是一种戒不掉的瘾,是与生俱来的一种习惯与生活态度,却不知原来其实“我们都是害怕寂寞的人”。在寂寞的天空中飘来荡去、徘徊犹豫,也只不过是为了苦苦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个缘分。拥有时,觉得寂寥无声,等到失去时又觉得痛彻心扉。
“训我?我又没招你,是不是你们家周涛又在外面拈花惹草,又有小妹妹往你们家打电话了,你不是又想把我当垃圾桶、倒苦水吧!”董悠然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片“荷塘月色”,放在嘴里轻轻嚼着。
“是,上午在人事部已经把各项手续都办好了。”董悠然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一丝伤感。她心中暗笑,没用的,这样的感情投资用在她的身上,一点儿用也没有。
对同事的不舍,对自己现状的不舍,还有对前景的茫然。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西游记的主题曲响彻室内。当时自己选这首曲子当手机铃声还真是应了今日的心境。唐僧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差一劫都不能求取到真经,自己这点儿小小的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我是说那个时候,在2000年,你没有离开先锋企划,你和沈皓会不会走到一起?”歌声中飘来唐雨珊带着空灵意味的问询。
董悠然心中不免感慨,不管真的假的,他能有番话也算有情有义了,所以她面色稍缓、语气轻松地开着玩笑:“好的!现在经济危机了工作不好找,我要是弹尽粮绝、走投无路时,就再回来。那个时候您可不能不收留我?”
悲伤的味道在缺失爱情的空气里,一秒一秒地扩散着。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午后,这首歌似乎是为了陪她一起悼念那些青春岁月里流逝的时光和最终离她远去的人。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董悠然仿佛已经记不起来了,应该是她进入公司的第二年,第一次拿到年终奖以后,跟着一大帮公司同事一起去三里屯的酒吧狂欢。
“我问你话呢!”唐雨珊直接上手打掉董悠然手上的南瓜。
唐雨珊吃饱了,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拿起餐巾纸十分优雅地擦了擦嘴,又掏出口红重新补好颜色。
劲歌热舞,灯红酒绿。
“算了,我什么都没问!”她鼓着腮,佯装生气,从他身边侧身而过。
同事们互相打听着奖金数额,又很八卦地议论着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