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忍着悲痛:“皇玛嬷请说,孙儿一定竭尽全力。”
康熙点点头,东珠扭头看向康熙:“皇上,人们总说江山几何,江山几何?那么,东珠敢问皇上,皇上的江山几何啊?”
康熙钦命法国传教士白晋、雷孝思等人从长城测起,至次年一月返回北京,制成一图,此图长约46米,不仅展示了长城地势上的迂回曲折,还标明了所有的山脉、约300个大小城门以及全部的军事据点。康熙亲自测算考证后方命白晋等人测量全国。
康熙点头。
顺着孙之鼎的目光,费扬古微一侧身,便看到不远处,青阑将食盒子递在小小少年的手中,而那少年欢快地奔了过来:“阿玛,额娘刚做好的下酒菜,可香了!”
孝庄一脸正色,说出盘旋在心中数十年的愿望:“太宗文皇帝梓宫安奉已久,不可为我轻动。”
身穿青墨色袍子的苏麻喇姑静静地跪在炕边,手中捻动佛珠,口念佛号,神态虽是悲痛,却也十分镇定。
如今,她的现身验证了自己当初的推测。
这便是东珠。
东珠笑了,笑容与从前一模一样。
孝庄微微一笑,眼神迷离而伤感:“那一年,你皇阿玛走的时候,我哭得什么似的,你一个小人跑来给我擦泪,说皇玛嬷别哭,皇阿玛走了,还有孙儿啊。”
康熙吃惊地看着东珠:“法兰西?你去了法兰西?”
到康熙五十六年一月除新疆及西藏部分外,测量工作全部完竣。各路测绘人员回京后,在杜德美的指导下,编绘完毕关内十五省及关外蒙古各地地图,取名《皇舆全览图》。
孝庄心如明镜:“你想问,当年,我和多尔衮是爱情还是利用?”
康熙下意识地搂紧东珠:“那为什么不早些回来?”
康熙所指的是,对大清有定国开基之功、对父皇有拥立让位之恩、与太皇太后有情有义的多尔衮,为何在死后背负谋逆之名被掘坟抄家。
“哀家知道,你额娘的死,是咱们祖孙俩难以逾越的坎,可是哀家想告诉你,那,不是哀家做的,你可相信?”孝庄眼中含泪切切地看着康熙。
怀化城南波涛滚滚滚的黄河水可以洗尽这世间一切的悲辛与怨愤,城北丰美辽阔的草原可以容纳世间一切难容之事,更孕育着连绵不尽的勃勃生机,这便是人生。
归化城,安北将军府。
“当初瞒你,也是为了你今日的一家团圆。所以,别怪我,也别怪她,她可是一番好意。”孙之鼎超级自信,在这世上,恐怕在知己这个层面上,他在东珠这儿比费扬古要排名靠前,这便是他引以为傲的。
“真的是你?”康熙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在了原地,随即鼻子发酸,心中更是酸涩难当,不是没有惊喜,而是更多的委屈。
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辅助三帝的大清太皇太后孝庄走完了她传奇而跌宕的一生,享年七十五岁。
康熙神色不悦:“不行,承乾宫朕已经为孝昭仁皇后封宫了!这个法兰西特使也是奇怪,朕一直认为法兰西属礼仪之邦,怎么特使来访却想着进朕的内宫呢?”
康熙紧紧拥住东珠,映衬在霞光之中,如同仙侣。
“若觉得委屈,我便转身就走。”说完,她果然转过身。
当初之所以选在万春亭,是因为那亭子远远看去就像一把华丽的大伞,饰以龙凤图案的瓷黄色竹节琉璃宝顶如同伞罩,油饰彩绘云纹花样的柱、额、斗拱如同伞柄和伞骨,掩映在松涛、秀石、白雪中,四面皆景,极应“万春”两字,兆头和意境都是极好的。
寝殿内室,老迈的孝庄平躺在炕上,气息微弱,仁宪太后坐在床边,一手拉着孝庄,一手拿帕子使劲捂着嘴,压抑着悲痛,不敢哭。
孝庄眉头微皱。
康熙怔愣:“皇玛嬷不跟太宗皇帝合葬吗?”
康熙感动莫名,紧紧拉住孝庄的手,悲从心起:“皇玛嬷!”
今日,当他一步步拾阶而上,看到那个身穿白色法式洋装的女子时,一下子便愣住了。
孙之鼎笑了:“正如你和青阑,也是难以预料。”
费扬古沉吟片刻,一脸释然:“感谢东珠,她让我们看到了这世上最美丽的传奇。”
孝庄摇了摇头:“皇帝别诓哀家,哀家都梦到他们了,太宗、姑姑,还有宸妃姐姐,他们都跟哀家说了,是时候了。”
孝庄长长舒了口气,放下心来的同时已然灯尽油枯,她努力从干枯的唇边挤出一丝笑容,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握住康熙的手,“不管你乐意还是不乐意,陪在你身边的亲人总会越来越少,所有人都将离开,皇帝,原本就是孤独的人生。孙儿啊,你承了这个位子,即使再孤独,往后,也要从容地走下去。”
康熙神情一紧:“皇玛嬷,你别说这样的话,孙儿昨日带着王公大臣步行到天坛,祈告上苍,就算折损自己的寿命也要给皇玛嬷延寿!”
康熙下意识地走过去,紧紧抱住东珠:“不,没有委屈,只有惊喜,不管怎样,能回来,真好。”
“是贵太妃。”孝庄叹了口气,“从始至终,是她在布局,为的就是让你我成仇啊。”
自东珠故去之后,许多年,他都从未涉足此处。
但我想,能当得起“昭”这个字的女子,也必是光明与美好的。
她真的是故意舍弃他,潇洒而去。
庭院内,费扬古与孙之鼎一边烤肉,一边喝酒。
我笔下的东珠。
虽已过不惑之年,但孙之鼎依旧是一脸顽劣之态:“所以啊,她让我代为转达对你的谢意。没你,这事也办不成!”
孝庄:“咱们祖孙俩,有多久没有这样单独在一起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