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伊罕不声不响用力将乌兰扶到炕上,东珠和瑞嬷嬷合力将皇后扶到隔壁自己屋里,皇后已然疼晕过去,却仍死死拉着东珠的手。
皇后思前想后,总觉得有些不祥。
产婆们开始准备。
皇后看向乌兰:“乌兰,现在只有本宫一人,你有什么秘密要讲?”
婵儿面色一变,明显不悦,便开口驳斥:“这里是冷宫,你当还是原来吗?皇后屈尊降贵已然来此,还不让慧妃赶紧出来迎接?”
皇后微怔:“这么仓促,怕是不妥吧,给科尔沁的礼物,还有随行的人员都安排了吗?”
东珠深吸了口气,静静地看向皇后。
东珠并未亲眼见识过妇人生产,旧时在家中的时候,也只是听说,阿玛的几房侧室接二连三产下弟弟妹妹,还有就是两位嫂嫂,她们都是惯常般地先哭喊上一阵子,然后就有洗干净包裹好的粉|嫩婴孩可以看了。所以对于东珠来说,生孩子,疼和哭都是正常的,却也没有什么风险。
婵儿与产婆听不懂东珠在说什么,孙之鼎却明白了,于是他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如此,我的身家性命就交给你了。”
只此一句,尽管只此一句,东珠心里已全然明白过来。
皇后发丝凌乱,面上混着脂粉、泪水以及汗水,说不出的狼狈与憔悴,却在这一刻显现出不一样的光晕,甚至在唇边还浮起一丝隐隐的笑容:“不难为你们,这个决定本宫自己下。我要孩子,我要定了他。为了他,我可以死,我也必须死。”
东珠立时便恼了:“孙大人,你不用顾忌任何人,只要能救皇后,所有的事我来扛。”
皇后意外被撞,踉跄着又被门槛绊倒,立时滚了几下才瘫在地上,当下便捂着肚子痛苦呻|吟。
接着又见一个产婆走出来,一脸的惊惧与丧恐:“皇后娘娘的情形,我们实在应付不来。”
屋内,乌兰正一副极为悠闲的神情喝着茶:“难为皇后娘娘大着个肚子还走这一趟。”
“是真的没错,当年啊,太宗朝的时候,宸妃生八阿哥的时候,便大赦天下。再后来,前一朝,顺治爷的董鄂妃生四阿哥的时候,也大赦了天下。”
乌兰冷笑:“你也不想想你头里那个孩子怎么掉的?分明是东珠陷害你在前,皇上包庇她在后,别以为皇上现在对你好,他那是怕你记恨东珠,难为东珠。因为从始至终,皇上所看中的,真正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你!”
东珠的心如坠冰潭,身形不稳,被瑞嬷嬷扶住,走出屋外。
婵儿忧心忡忡:“娘娘,可要万分当心啊!”
东珠被彻底震撼了,以至此后经年,她都忘不了赫舍里在最后一刻时的神情,那样坚定与绝决。什么是气度芳华,什么是为母则强,东珠终于领教了。那一瞬间,赫舍里所呈现出来的美丽与尊贵,超越了她以往在任何大场面中着凤袍、戴凤冠时的皇后风姿,让人敬佩,更让人心疼。
所有的人都在产房内忙活。
这个时候,孝庄得知消息,除了全力救治皇后以外,就该以宫规处决慧妃。然而,却没有回信儿。
但屋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听明白了。
就在皇后又惊又痛即将昏过去的当口,砰的一声闷响,前一瞬还疯狂叫嚣的乌兰便像个纸糊的人一般轻飘飘倒在了地上,而她身后,站着东珠和嬷嬷瑞氏。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女人生孩子,原本就是三分看人,七分看天。”孝庄捻动起佛珠,“这都要看老天给不给她福气了。”
虽然仓促,但简陋的小屋很快被改装成产房。
慧妃面上说不出是喜是悲,只喃喃地重复着:“太皇太后再三关照,再三关照?”
康熙看着皇后,不知怎的便又想到了东珠,若是此时此刻,伴在自己身边的是她,她可会如此吗?
苏麻喇姑站在下首,一脸急切,不停地搓着手:“要不,奴才过去看看吧。”
皇后看着乌兰有些怪异的神态,犹豫起来。
至此,赫舍里芸芳,康熙的结发之妻,正宫皇后薨了。
东珠愣愣地,一脸不解。
产婆张大嘴,愣在原地,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管事嬷嬷怔住:“这加菜的银子刚才那位姑娘也已经付过了,主子这是何意”
孙之鼎一脸苦涩:“我是医者,我不会以放弃一个生命的代价来挽救另一个生命,所以,我不会表态的。”
在皇后与慧妃之间,孝庄还在权衡吗?
“嬷嬷放心,尽管验了就是。”毛伊罕依旧陪着小心,说着软话。
皇后定了定神,便朝屋内走来。
康熙骑马走在前,仁宪太后的马车在后,仁妃锦珍的马车紧随其后。
此语一出,苏麻喇姑立时变了颜色,意识到自己还是短视了。
产婆惊愕地怪叫一声:“这可不行啊!我的老天,男人,男人怎么能进去,怎么能看皇后娘娘的玉|体!”
众人将信将疑之时便听见“哼”的一声,皇后悠悠转醒慢慢睁开了眼睛。
皇后呻|吟着,脸色逐渐苍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