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中,人际罕至的西院耳房墙根下,东珠好不容易才给一只跌断腿的老猫料理完伤口,刚要回自己房中,却看到昴格尔人影一晃,似是进了一间装废物的破仓房。
产婆们上前操作,并请东珠回避。
转天,春日迟迟。
乌兰指了指自己与芸芳之间的距离,摇了摇头:“既然是秘密,自然要小心隔墙有耳,皇后娘娘不妨走近些,也好听得仔细。”
想到这里饶是阳春时节东珠仍不禁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们,是他们在部署着惊天之谋这次皇上的北巡,一定凶多吉少。”
看着皇后高高隆起的腹部,康熙不禁伸手轻抚,触着那不可思议的地方,康熙的心中又涌起了万分酸楚。
孙之鼎眉微皱,与东珠四目相对,两人当下便已会意。
冷宫中,东珠在屋内急如热锅之蚁,却无法将消息传出,也找不到能帮忙的人。仁妃锦珍随圣驾出行,宁香又在养胎,已是许久不来。这冷宫之中,他们不来,自己自然也出不去。连着吹了两夜的埙,也不见费扬古现身,东珠笃定,费扬古也在伴驾的队伍当中。
不料,皇后却朝她摇了摇头:“不要哭,东珠,能有这个孩子,我觉得很满足。以后,他和皇上,都拜托你了。”
管事嬷嬷看了看玉牌,又看了看慧妃的笑脸,当下便应了:“是!老奴这就去!”
乌兰看着皇后向自己走来,笑得越发灿烂:“皇后尽管放心,今日,我总归不让皇后娘娘白跑过一趟。”
瑞嬷嬷撩开皇后的衣服看了看,面色极其难看。
直到,孙之鼎来了,不仅是孙之鼎,还有许多的产婆也都来了。
孙之鼎看向东珠,面上是从未有过的严峻神色:“即便一会儿她醒过来,恐怕也没有力气再生产了,胎儿虽不足月,但斤两过大,可盆中位置不正,恐难自然生产。”
她何尝能像芸芳这样乖顺,又何尝愿与自己亲近?
“皇后娘娘”
乌兰笑得越发厉害:“是大赦了天下,可是那两个孩子,都没活过周岁。”
唯有东珠和孙之鼎站在门外。
管事嬷嬷收了钱,放在手上掂了掂:“这我可得看仔细了,都知道慧主子犯了什么事进来的,你们手上拿出来的钱,我还真得验验清楚。”
慈宁宫。
东珠明白赫舍里话中的意思,却无从反应,她既不能应承也不能拒绝,这是她一生当中觉得人力最无用的时刻。
好好的,皇上怎么念起这句诗,好好的,皇上为何有了这种灰心之思。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康熙情不自禁低声诵出。
这种冷静与犀利,让人佩服,却也让人胆寒。
瑞嬷嬷低声说:“娘娘年轻,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厉害。所谓保大人,孩子便没形了,可若是保孩子,那大人受的罪,更是难以想象的,所以,还是别看的好。”
听到这句,慧妃腾的一下冲了出去,脱口便问:“她要生了?可是真的?”
“大赦天下?”乌兰眼珠一转,痴痴地笑了。
“我当初就在景仁宫佟妃娘娘身边侍候的,佟妃生皇上的时候,我就在身边,我知道女人生孩子是什么样子,看皇后现在的情形,着实着实不太好。”
东珠蹑手蹑脚走了过去,谁料,下一刻,便听到了一桩惊天秘闻。
孙之鼎看向东珠:“那剂药虽然能在短时内为大人增加体力,但时间长了,亦会对胎儿有害,所以,不能再等了。”
东珠的手上,正拿着一枚洗衣用的捣衣槌。
就在东珠忧心如焚之际,一室之隔的慧妃乌兰却是万分悠哉。
皇后动了动嘴,却虚弱得发不出声音。
声音虽极低,但皇后还是听了个真真切切。这是苏轼的《临江仙夜饮东城醒复醉》,后面还有两句“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是说诗人醒了又醉、醉了又醒,时常愤恨这个躯体不属于自己,期待能忘却为功名利禄奔竞钻营,趁着夜深江平,驾起小船从此消逝,泛游江河湖寄托余生。
平原一侧的峭壁间,察哈尔王之子恩第带着一队骑兵远远地看着康熙的圣驾。
乌兰笑得越发诡异:“难不成,皇后娘娘怕我对你不利?我告诉你,真正想对你不利的,是钮祜禄东珠。”
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东珠更是心绪大乱。
东珠深吸了口气:“不管别人怎么说,病不讳医,这个时候,你不必顾忌那些虚礼,皇上终究是开明的。”
夜,坤宁宫。
侍卫:“旗主,大清的小皇帝来了,咱们何时动手?”
婵儿哭着:“求孙大人一定要想办法救我们娘娘,已经派人把消息送到慈宁宫了。可是,却没个回音儿,也许是因为慧妃”
皇后在距离慧妃有几步开外便站住了脚:“你说吧。”
孙之鼎微愣,随即点头,将纸片妥帖地塞入随身带的荷包内。
苏麻喇姑听了,神色变了又变,眼中竟然沁出了泪水,声音也变了腔。虽然她知道她不该在这个时候多说话,可是她却偏偏忍不住,因为在她看来,皇后不是当年的宸妃海兰珠,也不是贤妃董鄂氏,皇后赫舍里既没有魅惑君王,也没有半分威胁到谁,实在不该受此厄运。
“别号了,快去太医院,找孙院使。”东珠急切地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