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素服的东珠在宫正司女官的监护下入内,朝着仁宪皇太后与帝、后分别见礼,随即悄然立于殿中:“开始吧。”
齐佳裕德对上康熙的眼睛,毫不示弱:“口谕当然算圣旨,但是只怕日后不好留存查验。”
康熙怒极:“你说什么?什么日后?为何要留存查验?”
仁宪太后又说:“那些药粉,当真是昭妃给你的?”
孝庄靠在炕上,手里捻着佛珠,神情有些凝重。
来娣点点头:“是。”
孝庄气闷,摆了摆手:“去吧,派人仔细盯着。”
苏麻喇姑:“既然如此,太皇太后为何不出面拦一拦?”
有了赫舍里的宽恕,昭妃的性命自然可以留下。
这种审问对于一位皇妃来说自然颜面无存,但对东珠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鲍司正与谭司正面面相觑,只把目光对上齐佳裕德。
尹琪呈上一些珠宝首饰。
康熙紧盯着东珠:“你,怎么说?”
殿中立时乱成一团,康熙急召太医,众人将皇后扶入暖阁。
慧妃面色微变:“放肆!你是戴罪之身,今儿召你来,就是问罪定刑的,何由得你指东指西的?”
东珠不再言语。
谭司正摇了摇头:“这个道理,世人都明白,可皇上若执意如此,就是与鳌拜、遏必隆撕破了脸。听说皇上已命人拟旨,要暂停遏必隆的差事,将他圈禁在家,只是能不能圈得住,这紧接着定是一场惊天巨变。”
想到此,赫舍里一阵急喘,似乎要开口说话,却又摇摇欲坠,突然便昏了过去。
尹琪与谭、鲍两位司正立即称是,退了下去。
赫舍里眼中含泪,唇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能与皇上相伴,是臣妾这一生的幸运!”
鲍司正沉了脸:“不成,现在这种情势下,咱们不能出面处死昭妃。若是将来鳌拜、遏必隆以此事由发难,皇上不能力敌,到头来怕是要把黑锅扣在咱们身上。那时,宫正司上下就会蒙难。原本太皇太后看咱们这个衙门就是多余,总想借口裁撤了,咱们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孝庄:“她太心急了。遏必隆在朝中的势力隐藏很深,就算圈禁他,也影响不了什么。而且这次的事,根本牵连不上鳌拜。若动不了鳌拜,朝中形势依旧没有改变,那处死昭妃,少了一个筹码,更可令他们加紧部署,死心塌地不放权。”
慧妃笑了笑:“昭妃娘娘好气度,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如此淡定。”
坤宁宫,众人退下,独留康熙与皇后。
康熙沉思不语,默默转动手上的扳指儿。
康熙凝视着赫舍里:“芳儿,朕真庆幸,陪在朕身边,坐在这后位上的人是你,而不是旁人!”
苏麻喇姑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忍:“只是可怜了皇后,原本欢欢喜喜地操持着大宴,却在最热闹的时候突然滑胎,如今还昏昏沉沉地睡着。若是醒来知道龙胎已掉,还不知要怎么难过。而昭妃,又的确无辜!”
孝庄点了点头:“看一看情势再说,好赖乌兰拿到铁证,虽然不至于将那些人逼到死角,但在场面上也可以弹压一阵儿。”
齐佳裕德态度虽恭顺却仍显不卑不亢:“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即使处死一个宫女也要有章程,更何况如今要处死的是堂堂皇妃,若无圣旨可依,宫正司不敢行刑。”
慧妃看着东珠,又看了看仁宪皇太后:“皇太后,如今人证、物证确凿,请皇太后和皇上明断。”
坤宁宫。
孝庄冷哼一声:“无辜?所有人当中,只有她是罪有应得。以她的资质,若是真心辅佐皇上,说服遏必隆忠心为臣,倒可省去咱们多少事。偏偏也是个祸水,你说她怎么偏看了木讷的福全?”
赫舍里唇边含笑:“皇上是天子,一举一动关乎万民福祉与皇权神器,正是小不忍则乱大谋。臣妾无德无能,不能襄助皇上于万一,却也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令皇上忧心,以至连累国事。”
齐佳裕德看了一眼尹琪:“太皇太后那边可有动静?”
东珠愣了又愣,仿佛明白过来:“保全家人?”
来娣神情微微有异,对着东珠连宫叩头:“昭妃娘娘,您对来娣的大恩大德,来娣无以为报。这件事,是来娣心甘情愿为您去做的。但是,来娣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人发现。如今,不仅我活不了,就是旺福也活不了,还要连累家人。所以,来娣只得招认,这样才可减轻些罪责,以保全家人。”
东珠面色微变:“既然我给她赏赐还在这里,她家境转好便与我无关,你们也不必费尽心思,凡我没做过的事,绝计是不会认的。”
慧妃上前狠狠给了春茵两个巴掌:“没眼色的奴才,这是什么地方,容你大呼小叫?她家里贫困?你们这些人谁家里宽裕?若是富贵,家里人会送你们来当宫女?偏对来娣如此大方,明摆着有事。”
齐佳裕德整理了官服,唇边展开一丝浅笑:“布木布泰,看来你真是老了,居然把乌兰推在前面做你想做又不能做的事。好,本座就跟你周旋到底。”
慧妃上前:“是啊,所以说你厉害呢。这来娣看起来笨笨的,才不显眼。你用她,是看中她与坤宁宫小太监旺福有私,这样才好成事。如今,来娣已将你的赏赐交出,那些东西你不会不认吧?”
坤宁宫里坐满了妃嫔,外面是六宫的女官。
看着慧妃意气风发、志在必得的样子,赫舍里突然想明白了一切,她不信东珠会以这样的方法来害自己。那样骄傲的东珠是不屑用这种下作手段的。而眼下这局面,似乎对慧妃最是有利。
孝庄摇摇头:“悔过?他何曾真正悔过?不过是哄我罢了。他若真的悔过,何必要走?”
康熙目不转睛地齐佳裕德:“朕的口谕就不算圣旨吗?”
齐佳裕德:“这样,你们先去拖延,我现在就去面圣。”
慧妃美目怒睁:“好个张狂劲儿,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为什么一心一意对我好的人,偏不是你呢?
齐佳裕德与康熙成对峙之势。
谭司正冷笑:“太皇太后这个病,来得真是时候。”
赫舍里强撑病体,拉着康熙的手:“皇上,纵使是昭妃毒害臣妾,臣妾也希望皇上不要降罪于她。”
尹琪的汇报,让另外两位管事谭司正、鲍司正顿感情势严重,室内氛围立时凝重起来。
东珠也淡然一笑:“处乱不惊,这还是跟太皇太后学的,只是如今怎么不见她老人家?”
东珠被宫正司送回承乾宫,让她在承乾宫圈禁思过,等待旨意。
慧妃看着昭妃:“你可听明白了吗?”
孝庄冷笑:“拦?这些个孩子有一个算一个,都觉得自己如今长本事了,凡事能自己定夺、自己筹划,何须我这个老婆子帮衬?也好,让他们去历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