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笑了，老实回道：“如今我是皇上，还不能令你甘心伏首对我；若我不是皇上，恐怕你连看都懒得看我！”
东珠眼光一凛：“那么，你是这样做的？在你心里，只当我是爱慕虚荣、稀罕皇宠、贪恋富贵的人。所以，你便可以忘得这样快、这样容易？”
康熙乐了：“这叫什么话？见你非要出来，还以来弄了什么新鲜乐子，却不过是来湖边闲逛，倒不如随朕去西山跑马。”
东珠冷哼一声：“是，人生苦短，岁月无常，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活到花甲古稀。我并不稀罕自己能活得有多长久，哪怕我的生命是短暂的，哪怕只有数年、月旬，甚至寥寥几日，我也希望在最后一个时辰里都过得欢快。”
东珠扑哧笑了：“这倒是说了一句实话！”
东珠知道，他们还是寻来了。自己和费扬古这难得的会面，终究是要结束了。她仿佛还要说些什么，而费扬古腾空一跃已至树上，将身形隐藏在树冠丛中。
康熙笑了，笑容灿烂又很是有些得意：“看来我们命中注定是要在一起的。所以，你就放弃吧，放弃你所谓的尊严和执念，甘心情愿做好朕的女人！”
“昭妃娘娘！”
“主子！”
费扬古面对一喜一嗔略带几分孩子气的东珠，着实有些无奈：“我只是想让你珍惜这似水流年。”
宁香点点头：“真的，真的，昨儿娘娘教我念诗的时候，告诉我的！”
东珠想了想：“我在想，如果你不是皇上，今儿，会是什么样子？”
东珠微微仰起脸，目光柔柔的，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娇态，以戏谑的口气问他：“你可知送梳子的意思？”
东珠微恼：“皇上怎么说话不算数，说好了今儿放一日的假，由我自行打发，怎么还跟了来！”
费扬古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心思。”
东珠眼中微湿：“是，我想当年安亲王也是这样对你姐姐说的！”
费扬古眼眸微动：“今日一见，前尘往事便会随风而去。”
那样温婉自然的形态却藏着那样体贴入微的心思。
东珠淡然一笑：“你若真知道，又何必等到今日才来？”
纵使心中万分愁，唯有化作无声的叹息。
他的处境，真令人担心，正像是深陷泥潭中想要凭一己之力挣扎，可是，毕竟年少啊。
费扬古的目光静静地顿在东珠的脸上，心中虽有千般不舍、万般无奈，但是那又如何，若不放下便会害她一生。罢了，如果能就此放下，是对她好，而她好自己便好。
未等东珠回答，宁香抢着说了：“春茵姐姐不知道，上巳节吃荠菜，不仅可以祛病祈福有好兆头，还能夫妻和美早生贵子呢！”
东珠：“笑什么？”
东珠气苦：“你总是瞒着我，你若这样不信任我，当初为何要与我相识、相知？”
隔着锦衣华服一阵阵传来暧昧的体香，熟悉的气息早已将他的身份泄露。此时的他，孩子气地用手臂牢牢圈住东珠，柔声低语带着几分调侃：“我今儿才知道，你为何要将日子定在今天不可。三月初三，不仅是你的生辰，也是上巳节，而巳与子相通，便是尚子的意思。若我们今日合卺，必定多子多福。”
春茵立即跑过去：“那咱们赶紧多摘些，好让娘娘和皇上和和美美，早生贵子！”
费扬古微微摇了摇头：“你不能，我也不能。”
费扬古面红：“不是这个说法。”
费扬古：“这是我的使命，更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愿意为它献上生命，却不想连累你。”
康熙被驳了面子，倒也不恼，笑嘻嘻说道：“也是，总要攒着力气……等到晚上。”
东珠意外：“为什么？”
东珠紧挨着康熙，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那样有力，那样激昂，东珠有些恍惚。如果他不是天子，只是寻常人家的少年，那这个年纪，他该多快活，一定也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他偏偏是天子，还是被那个女人推到皇位上、被权贵元老们牵制的傀儡。
东珠皱眉，刚要回他几句，却忽地被康熙拉上马。东珠还未坐稳，天子已挥鞭催马。一时间，马儿腾跃，远远跑了出去。
康熙贴在东珠耳边：“到了就知道了！”
东珠孩子气地微微歪着头：“我的生辰贺礼！”
东珠身着汉装素服，立于水边，眼中蕴着化不开的柔情，眉间蹙着欲说还休的惆怅。
东珠不敢去想。
东珠低垂头，做出精神不振的样子：“我才没那个力气。”
这只是一把很寻常的沉香木梳，但是即便放在那珠环玉翠的首饰匣中，也丝毫不会逊色。
东珠收了笑，眼神很是不舍：“你果然是知道我的。以前约你，你不肯来，怕我与你纠缠，令你为难。而这一次，知道我是要祭奠过往，斩断前缘，所以你才肯来？”
三月初三，上巳节。
东珠噘起嘴：“刚才还说什么不连累我，现在才把话挑明，原是怕我莽撞连累你们！”
东珠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我不信，前两年我虽不得出宫，你不是也偷偷想法子把礼物放到我宫里了。今年我可是大模大样走出来，你竟没准备，我才不信呢！”
东珠蹙眉：“什么？什么没用？”
费扬古微微一愣。
东珠苦笑：“不管过多久，也不管我说什么，你总是这一句便将我打发了。”
东珠回转过身，微抬眼眸静静地看着费扬古：“你，还是来了！”
费扬古想要解释，却又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是无益，也怪自己怎么偏偏送了这个给她？原是听说她近日睡不安稳，所以才会送这沉香木梳给她。想来她若知是自己亲手做的，早晚便会多用它来通发，以此触碰头部经络，自然能宁神静心。可谁知她会错了意，越发纠缠起来。
这还是自己知道的两股巨大的势力，而她不知道的，会不会还有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