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让人意外。
“宣下一班秀女晋见!”顾问行诵道。
皇上翻了几页,面上露出疑惑:“这地图也是你所绘?”
在强手如云的这一班中,名不见经传、长相略显平庸的兆佳氏竟然还未侍寝就被破例封为贵人,皇上还御赐了一个“敏”字作为封号。
东珠一愣,没接上话。
眼见东珠与皇上旁若无人地眉目传情,皇后面上越发难看。
在东珠身后站立的云姑姑立即跪了下来。
皇后没料东珠如此胡搅,一时倒有些语迟:“你是皇上正式纳的妃子,怎么算是没嫁?”
仁妃一瞧,也变了脸,赶紧悄悄与东珠耳语。
昭妃挑了挑眉:“皇后娘娘罚得太过武断,请问东珠哪里失仪了?”
于所有人来说,极为意外,因为秀女御前终审,只是两种结果:留牌子与撂牌子。然后秀女退下,帝、后才商量着位分,并再通传给母家。而皇上显然对兆佳氏另眼相看了,不仅如此,这位分也让大家瞠目。
这个提议,自然受到皇后与皇上的赞同,很快实行起来。
皇后看了看她:“你已入宫三年,还不知宫里的规矩,这旗头上的穗子只缀了一支,不是失仪,难道说你是故意向众人表明你还是未嫁女子?”
如此一说,康熙兴奋不已又感慨万千。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东珠,此时此刻,任皇后与仁妃近在咫尺,任殿下立着秀女如云,他只认她才是此生唯一的良配知己。
听了此语,东珠越发笑得灿烂,云姑仍是低眉顺眼叩拜称是。仁妃自不多言,皇后却着实恼恨,皇上这心偏得越发厉害了。
这一番话说完,连同皇上在内都不得不对这个女子高看起来,在满汉融合而又冲突的今时今日,既不诋毁也不崇媚,只是一心一意想要发扬满族传承下来的好东西,这精神还真是值得推行。
兆佳氏明眸珠辉,毫无扭捏之态,言辞切切十分直爽,说到这里,大家听了都笑了。
东珠朝皇上眨了眨眼睛,那意思很明确,你要说我算是嫁了,哼哼……
皇后与仁妃见状有所不明,东珠的脸却唰地变红了,东珠似是要恼,起身要走:“皇上还选不选了,若不选了,咱们就散了。”
这一班女子也是十分出众,是瓜尔佳氏、那拉氏、杨氏、西鲁克氏还有石氏与兆佳氏。
只是……赫舍里的目光突然落在昭妃的旗头上,很少正经梳上大拉翅的东珠固然因为这样的发式更为华美。但是,旗头配穗,已婚女子应为二支,未婚女子才为一支。而东珠的旗头正是只垂了一穗。
如今秀女们着装统一,少了花哨的外表,各人的气韵风度便极好地体现出来,大家也能把精神放在诗书才艺上,这才是天子之家选妃应有的标准。
这一上午,皇上已经留了好几个人的牌子,有容颜堪称绝色的董氏、以十丈红绸舞出敦煌飞天之舞的易氏,还有来由江南织造选送的婉约柔美的王氏与李氏……这才刚刚开始啊,赫舍里心思微动,不禁把目光对上昭妃。
皇上不知皇后为何突然发作,目光看着东珠又瞧着皇后,有些迟疑。
昭妃今儿极难得穿了一件亮色的皇妃品级的宫服,橘黄色的衣服显得她越发娇媚素雅,肩头对称而绣的石榴花水红娇艳,水红色衬着暖橘有一种说不出的灵动之美,正如她晶莹如玉的白皙脸庞衬着耳际边那一对红水晶坠子。她的装扮永远是那样淡雅又不失高贵,更映衬了她的名字,虽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不发一语,便已是珠辉灵韵无人能及。她的衣服永远那么素净出尘,淡然中蕴着高洁,清丽而不流于世俗,她的美总让人黯然失色。
这六名秀女根据年龄长幼一一在皇上面前请安行礼,每到一人,顾问行便照着秀女名册念出各人才艺,若有女红绣品展示,便由李进朝呈了,递给皇上、皇后览鉴。不料,到了兆佳氏这里,呈上的居然是一份俄罗斯文的书册。
皇上连连点头,又仔细看了秀女名册,这兆佳氏出身不高,先祖虽有战功,但传至父亲这一辈只是给黑龙江将军充当幕僚,想不到生个女儿还真不让须眉。
“昭妃的服饰?”皇上喃喃重复,于是认真打量起东珠,只觉得今日她的穿着与往日的素服比起来娇艳了许多,正在心里赞着,并没觉得哪里不妥,便说道,“皇后与朕想的一样,昭妃平日服色太过素净,年轻女子还是要鲜亮些,像今日便是又庄重又好看。”
面对更为年轻、更为貌美的秀女,皇后心中百味杂陈,看到皇上的目光从那些如鲜花般娇艳的容颜上一一扫过,皇后不禁用手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这个孩子来得太及时了,若是没有他,此时此刻自己恐怕很难如此镇定。
云姑低头颔首:“是奴婢的错,奴婢晨起侍候主子上妆未曾留意,所以致使主子御前失仪。”
皇上的龙目中浸着温情脉脉,那眼神里的欣赏与向往呼之欲出,原本搭在龙椅上的手悄悄伸出三个手指头,别有意味地晃了晃。
兆佳氏看了一眼昭妃,昭妃冲她摇了摇头,皇上窥到便沉下脸只看着兆佳氏:“朕问你话,你看昭妃做什么?”
赫舍里摇了摇头:“臣妾无碍,只是看到昭妃今儿的服饰略有些意外。”
东珠轻抚着那单支穗子:“皇后娘娘教训的是,我们满人的规矩是出嫁女子双穗,未嫁女子单穗。然而这嫁与不嫁与这入宫不入宫可是两回事。宫里有的是入宫十年、二十年仍未嫁的女子,难道她们也都该戴了双穗,扮作妇人?”
东珠笑了笑,又把目光对上皇上:“皇上来评评理吧,东珠算是嫁了吗?”
经过验身、初选、复选,能够在御前由皇上亲自检选的自然是八旗女子中的佼佼者。如今她们都身着统一的服饰,站在大殿外静静地候立,等着乾清宫总管太监顾问行清点名册,每六人一组,鱼贯入内。
顾问行在皇上跟前当差,是何等的眼色,此时便想岔开话茬儿,赶紧上前回话:“万岁爷,下一班秀女可以宣了!”
“宣!”皇上吩咐。
似乎看出皇后有异,仁妃开口:“皇后娘娘,可是乏了?”
“什么?”皇上、皇后都很是惊讶,仁妃不由得伸手拉住东珠,目光甚是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