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你怎么不觉得这血色衬着冰面如同暗夜中的红梅,既惊艳又能温暖夜行者了呢?”一会儿,纳兰明惠醒来的时候,她会怎样?
“福贵人自小长在草原,想不到不仅马术了得,这冰上的功夫也甚是出众。”就连一向在人前少言的贵人明惠也不禁赞道。
康熙轻哼一声,眼中却是透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远远地,众人听到有女子尖锐的惊叫,接着便是触目惊心。
在任何人看起来,这似乎都是无比和谐的一幕。
原来,由小太监们推着冰车载着宫中女眷们在冰面上疾驰而飞的时候,刹那间,不知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其中一辆冰车突然打滑,横冲直撞失去控制,而冰车上一个天蓝色的身影便斜着飞了出去,足足摔出去好几丈远。
“福贵人,要做什么?”胆小的荣常在竟吓得脸色发白,身子也向后退了几步,康熙不由笑了。秋荣如今虽已诞育了大阿哥,并且也成了有品级的庶妃,但仍然是处处服小,很是自卑,跟皇后等人站在一起,穿着打扮更显简陋,但看在帝王眼中,这模样却是越发惹人怜爱。
“原来皇上要罚乌兰是假,实际是惦着咱们长春宫里的嫩羊呢!”福贵人讨巧地笑了起来,众人也跟着附和。
康熙微一侧首,目光扫过皇后赫舍里芸芳,又看到仁妃佟佳锦珍,还有紧挨着仁妃的贵人纳兰明惠,甚至是人群最后面略显局促不安的常在秋荣,众妃嫔中偏少了原本最爱热闹的福贵人,康熙不免有些纳闷。
皇后赫舍里见状便开口说道:“这冰上一片纯白,冰面上又都是各旗兵士,着装若非是大红色,福贵人那样好的冰术,咱们也未见得能看真切。”
此话一出,不仅皇后,就是仁妃、贤贵人、荣常在也都是暗暗一惊,其实刚才当福贵人穿着红色的旗装一出场时,大家心里便都想到了,就算这乌兰的身份再怎么尊贵,说到底也只是个贵人,这大红色,按理是不能穿的。
福贵人觉得心里舒畅极了。
是了,这就是后宫生存之道,生生相克。任你是谁,任你有多厉害,我总有法子治了你。
“罢了。”康熙兴致正高,打断她们道,“咱们就且看看,这乌兰怎么逞能,若是论马上骑术,朕信她出色,但这冰上的功夫,料她勉强。估且看个热闹吧!”
皇上皱着眉头佯装被撞伤了胸口,福贵人则朝着皇上做了个撒娇的鬼脸:“皇上,乌兰今儿滑得好不好?”
仁妃憨然一笑:“皇后娘娘又不是不知道福贵人的性子,锦珍并非没有劝阻,而是怎么也劝不住的。”
明惠如同一个断了线的风筝,被人遗落在冰面上,一片天蓝衬着惨白的小脸,一双好看的杏眼早已闭紧,人已经昏了过去,只是在天蓝色的衣裳和纯白的冰面间,一点一点渗出的那骇人的颜色,竟然是血色……
而荣常在,更是忍不住心头泛酸,眼泪险些流了出来。酸涩之中涌起一丝甜蜜,皇上,终究还是惦着她的。
所有人,都吓呆了。
福贵人在滑行中搭弓射箭,箭箭直入靶心,又引来全场喝彩。
正是因为身边少了她,这样和谐的一幕才够不上和美。
皇后果然聪慧贤德,如此一说,给大家都找了台阶。
福贵人一脸骄傲:“咱们科尔沁,不仅有草原,还有数不清的海子,到了冬日结成了冰,玩这个还不是方便得很。皇上莫要小看人,难不成以为蒙古儿女都是只会骑马放牧的蛮人?皇上莫忘了,咱们博尔济吉特氏身上流着的可是成吉思汗的黄金血液呢!”
“贤贵人!是贤贵人!”听着宫女们的惊叫声,康熙突然意识到,纳兰明惠今儿穿的正是天蓝色的厚棉兔毛披风。
“还愣着干吗,快传太医,快传太医。”皇上的声音透着焦急。
这一番话,配着她无比率真的神情,当真一副小女儿的娇憨,还真让人狠不下心来责怪她。
只是越到这个时候,在少年天子心中,就不能不记挂起那一抹淡淡的俪影。钮祜禄东珠,此时此刻,在冷寂破败的咸安宫中,你又何以自处?
谁承想,这会儿皇上自己冷不丁提了出来,正像是兜头便给福贵人浇了一桶凉水,众人都各怀心思地看着福贵人,看她的脸往哪儿搁,兴许会大闹一场吧。
皇后赶紧吩咐身边的管事嬷嬷们张罗起来,一众宫女七手八脚将贤贵人抬走。仁妃领着吓得变了颜色的荣常在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照顾着。唯有福贵人,看着那弄脏了冰面的血色,只觉得无比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