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手头上所掌握的证据只能查办玛迩赛等少数几个人，根本撼动不了鳌拜与遏必隆。而就在这个时候，鳌拜连同其亲信、六部要员总共几十名官员全体告假，连着几日朝堂上列班的官员缺了大半。
“什么？”福贵人的脸越发白了，“怎么回事？”
福贵人则在寝殿的镜前照了又照，新上身的是一件蓝底粉花的修身旗袍，虽是冬日，但袖口特意用了云锦纱，一双玉臂在薄如蝉翼的纱袖中若隐若现，腕上还特意缠了红润润的珊瑚珠串，更衬得肤白如玉。头发也从寻常的小两把头换作妩媚多姿的望仙髻，又插上了莹光温润的白玉步摇，发尾还缀着粉澄澄的蝴蝶珠钗。
面对这样的局面，康熙陷入两难之境。
“这是你做的？如此精巧，得费不少时辰吧。”康熙说。
“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皇上？”太皇太后的话言犹在耳，让人清醒得有些绝望。
康熙伸手将她扶起：“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皇上不来了。”毛伊罕说。
“啪”的一声，手腕上的红珊瑚珠串被用力扯断，一百多颗红艳艳的珠子瞬时散落一地。
夜色阑珊中，宫径两旁间隔不远处设立的宫灯就像缀在夜空中的点点繁星，虽为夜行者照亮、为夜行者引路，但却仍是显得太过寂寞了。
这时乾清宫小太监缩头缩脑地进来，一直朝毛伊罕递着眼色。
查办工部挪用银两一案，正如费扬古所料进展并不顺利。原本被举报的账册早已被填补完整，最初以为这是一桩牵连极广的案子，可以顺藤摸瓜将鳌拜一党牵连进去，然而现在线索中断，几个关键人物更是被人灭了口，再往下查去，很是困难。
他并不想刻意清除谁、牵连谁。以谋反的罪名，的确可以让一切反对自己的人消失得干净彻底，但是他不愿意。他更愿意用实实在在的错误来定他们的罪。或者说，让他们离开朝堂。
“万岁爷。”眼见皇上在御花园兜兜转转了两圈，李进朝忍不住发声，“咱们是往长春宫去吧？”
眼见皇上搂着贤贵人进了绛雪轩，李进朝目瞪口呆，想到午后福贵人的叮嘱，立时觉得从头冷到脚，只得吩咐身边一个小太监：“快去长春宫，跟毛伊罕说一声，别让福贵人等了。”
可即便如此，福贵人也恼了。
在花木的尽头，曲音暂歇。是了，正是绛雪轩。
借着光亮，循着琴音，天子移步。
怎会有这样奇异的红梅？
康熙一边走，一边想着刚刚和太皇太后的对话。
若下狠心重办，恐不能服众；若就此收手，又难免被人看轻。
“长春宫？”康熙这才缓过神儿，想起福贵人乌兰那明媚的笑容，原本郁结的心情也稍稍好转。
“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值得你这样，你先起来。”福贵人一把将毛伊罕拉起。
若非如此，便要用费扬古那个风险极高的法子，既然他们以退为进，干脆就让他们退个干净，就此全部换人，以迅雷之势清了他们在六部布下的亲信。
然而事实真是可笑，确实的罪，办不了他们，非要以近乎莫须有的罪名，才能清除障碍恢复皇权。
天子有些恍惚。
这样的心思，真让人感动。
“原本已经朝咱们宫里来了，可是……”毛伊罕迟疑了。
明惠面色微微红润：“长夜漫漫，以此打发时辰罢了。”
“纳兰明惠给皇上请安，皇上祥瑞万福。”明惠轻移莲步，从绛雪轩的台阶缓缓走下，待到康熙近前，行礼请安。
明惠神情幽怨，似是一嗔，随即便风淡云轻，依旧温柔可人。她伸手从那饰满“红梅”的树上取下一枚橘子灯，轻轻放到皇上手中：“为皇上驱走黑暗。”
对镜细看，只觉得面如桃瓣，目若娇杏，笑容微展便是风姿如仙。
“主子，奴才说了，您可万万别生气！”毛伊罕悄悄跪在福贵人脚边。
小小的橘灯放在手中，康熙用目细瞅，这是用吃过的橘皮缝起来做的灯罩，里面的烛火是往日用剩的蜡烛头儿，这小橘灯的光虽是柔和，却可以为人照亮，而且橘子皮的清香又掩盖了蜡烛本身的味道，竟是这样舒适清新。
“皇上忘记了？福贵人下午让人来传话，说是晚膳为皇上特意准备了菊花羊肉锅子，让皇上一定过去尝尝鲜。那可是从科尔沁进贡来的嫩羊，今儿早晨才送进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