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位明艳可人的公主为何会有这样市井的名字呢。依稀想起宫人说过,她之所以被人称为翠花,那是因为她从小没有名字。她的父皇早早过世,没来得及为她命名。她的母亲又没有资格给她起名,有资格的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又顾不上来。所以带着她的苏嬷嬷就一直管她叫二格格。因为她是先皇第二个女儿,也是唯一成活的。
翠花公主怔住了,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
偏是这淡淡的一扫,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承乾宫中紧挨着书房是一间小小的棋室,虽然空间不大,但是布置得极为雅致舒适,巨幅的山水画营造出宁静幽远的意境,墙上的树片挂饰也很有韵味,红红的龙凤结点缀其间,又带来无限的生趣与灵动。
“我不想你这样。”翠花公主突然鼻子一酸,“好东珠,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也瞧着你好。求你真心对皇上,对皇上好些。他不是讷尔杜,你对他不要用这些好不好?”
虽然一开始,东珠接近她的目的并不单纯,但是渐渐地东珠从心底真正喜欢起她来。
是东珠改变了她,让她一点点变得开朗明媚起来。
每一次落子都是心与心无声的交流,在这一刻任何浮躁的心都会沉静下来。东珠素衣淡容静谧温和,不管每一次落子之后要等对方多久,她都极为耐心极为淡定。
“都已无路可走了,除了投降认输,还能怎样?要怪就怪你棋艺太高、招数太狠,害我毫无招架之力。”翠花公主把手上的棋谱轻轻一丢,“可见这些棋谱也是骗人的,竟毫无益处。”
东珠入宫这些日子,以往每每见到她的时候,也总见她身着或浅或深的绿色旗装,正应了她的名字。然而自从大婚之后,翠花公主的着装风格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正如今日初见的时候她穿了一身大红色的福晋礼服,端庄华贵又与新福晋的身份极为相配,而在太皇太后、皇太后面前请过安之后,此时又换了一件橘红色旗装,橘红色虽然富丽华贵令人炫目,但是因为那上面只是小花绕襟,没有夸张繁复、又镶又滚的花样图案,所以越发显得明媚可人、生动活泼。
东珠笑了:“公主不必害羞。自是那些女人看讷尔杜如今只宠着公主一人,心里犯酸罢了。可是她们那些人在乎的真是讷尔杜多跟她们睡一晚吗?她们面上争宠,其实不过是争地位、争钱财罢了。所以,‘夫宠’公主可以牢牢抓在手里,但是地位与钱财不必吝惜,这样各得其所,家里便太平了。”
翠花公主连连点头:“我懂了。”
东珠笑了:“这样才好。这样他才会觉得公主是全心全意爱着他。为了他不惜千金散尽。他只会更加珍惜公主。而那些女人如果真的收了财物就安心不闹了,讷尔杜也就明白了,谁对他才是真心的。”
特别是平心静气中越发衬托着双眸清澈明亮,此时眼尾轻轻一扫,明艳不可方物。
公主想了想:“我不知道,可是我想你总是为我好的,况且我说了那番话以后,讷尔杜真的很高兴。”
相比之下,翠花公主便忙乱多了,她一手拿着棋谱,一手拿着棋子,看看棋局,再看看棋谱,秀眉微蹙,面色焦急,仿佛对眼下的情形有些一筹莫展。
东珠端起茶浅浅抿了一口,微微叹了口气:“公主总是这样,棋技如何能更上层楼呢?”
所以,东珠愿意亲近她,也愿意真心帮她。
“会啊,不过这样更好。”东珠似笑非笑,“讷尔杜我最了解,他自己就是莽夫一个,他才不喜欢心思细密的女人,公主不会管家又不是公主的错,但是公主为了帮他管好这个家,不惜拿出私房钱来处处平衡,这说明公主又单纯又心善,而且还是一心为了他好。我猜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拿出银子来给公主贴补。他应当一面吹着胡子责怪公主太放纵那些人,一面又把公主捧在手心里宝贝着。”
她默默地将棋子一粒一粒捡回到紫檀木棋盒里,面上的笑容也一点一点收了起来。
那背影逝去得太快,如果不是那抹耀眼的黄色,也许东珠只是觉得自己眼花了,刚刚并没有人进来,也没有人离开。
于是这才有了“翠花”之名。
东珠看着翠花公主笑而不语。
一开始,她是为了要达成以公主下嫁的荣宠来拢住讷尔杜和瓜尔佳氏进而影响鳌拜为皇室分忧;那么时至今日,她究竟是把讷尔杜当成丈夫还是当成招降的对象?把婚姻当成是爱情的归所还是温柔的陷阱?把自己付出的一切当成是情爱还是诱饵?
“现在讷尔杜自然是不去她们那里了,每天都会去陪公主,那么公主可以按照原来排的日子,占了谁的就补给谁,依然给她赏赐,给她与主子一样的衣食,不仅按照常例还要更丰厚……”东珠细细给公主支着招。
“你府里的事情,也可以按照这个思路去想一想,那些庶妻侍妾对公主管家不满,暗地里使绊儿不支持,这只是表面上的。公主要仔细想想,她们真正在乎的是什么?”东珠慢慢启发着翠花公主。
“你是说?”公主愣了又愣,“原来这侍寝之事府里都是排着日子的,轮到哪一日是哪个人,讷尔杜就会到谁的房里去,第二日那人的饭菜就会与主子一样,当然也会免不了有些赏赐。”
“这样自然是好,她们应当会满意。可是……”公主有些疑虑,“讷尔杜会不会觉得我太自私了,为了霸着他,到处散财。”
东珠越发笑了起来:“我可不要什么功劳,我只是希望能有人早些管我叫一声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