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她骑着一匹棕红色的小马带着鳌拜来到一片低矮的果树林,二人穿林而过,看谁先到,条件是不能碰到果树的枝叶。
她赌气向外走,而他则玉树临风般立于原地,声音幽幽传来:“有个法子,可以不会让你被打,你听是不听?”
伸手去擦她掉下的如同珍珠一般的泪珠儿,她却闪开了:“反正你也不稀罕我,我走了,让鳌拜打死算了!”
康熙很费解,他不明白小小的东珠是怎样取胜鳌拜的。而站在殿内如如不动的费扬古又仿佛清晰地看到三年前的那一幕。
雕龙饰金的香炉中燃着好闻的檀香,香烟缕缕,营造出一种宁静幽雅的氛围。
康熙展开一开,叭的一下便远远地丢了出去,“他竟这么说?”
一个晚上,听到两件关于东珠的事情。康熙忽然觉得,东珠与妍姝、端敏甚至赫舍里都不同,她的童年活得自我、率性、无拘无束。为了一个理字,她不惧权贵,敢当街鞭打辅臣之女。她也很聪明,能智赢鳌拜虎口拔须。有胆量有智慧,还有一颗善良的心。所以,才会将价值不菲的凤钗随便给一个奴才。对她而言是举手之劳转身即忘,对世人却是弥足珍贵。
巧笑倩兮之间竟是风情万种,如兰芝一般空灵出尘让人惊艳,眉宇间的神情却仿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姝,至纯至真。
最终她以灵巧取胜。
东珠满面染尘气喘吁吁地跑到他跟前,“我一会儿要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费扬古心中微痛,他实在不愿意朝堂上的风波牵连到东珠,可是此时,他没有半分立场替她说话。
曹寅的话不知暖炕上靠着引枕似睡非睡的康熙听进去了多少,他突然睁开了龙目,凝视着梅花檀木炕几上的那个物件,显得有些意外。
“你上次说他们是怎么结的亲?”康熙仿佛对此很感兴趣。
听他如此一说,康熙豁然明白,这就是所谓的于沉默中爆发。
只是他仍稍稍有些疑惑:“朕记得你也是正白旗的,此时辅臣们来势汹汹,怕不只是将地换回就能善罢甘休的,若是因此泱及白旗,你不担心?”
阳光般俊毅的清朗外表不知不觉被一丝忧虑缠绕,眉宇间的英气悄然沾染了九尺冰寒。
他微微皱眉,一下子将她从怀里推开,口中的语气也重了起来:“东珠,我不喜欢你这样欺负人。”
寝宫里静极了,三个人的呼吸之声似乎都可以清晰地听到。
“具体的情形奴才也不太清楚,只听说当年在正阳门大街,鳌大人幼|女青阑格格的马伤了路人,正巧昭妃娘娘经过,便让青阑格格赔偿路人的损失。青阑格格不听劝,二人便打了起来。昭妃娘娘用马鞭打伤了的青阑格格的脸……”
费扬古神情笃定:“是!”
“我没有!”东珠愣住了,随即大声地喊了起来,“谁让她那么讨厌,在北海冰嬉的时候一直缠着你要给她拉冰车,你不理她,她还骂你。”
这样的她,也才会不愿入宫。
过了片刻之后,康熙又道:“白天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可是,此地已然圈定二十多年了,如果现在换回来,必然闹得民怨沸腾,有累圣德啊。”曹寅来自民间,深知民间庄户人家的疾苦,所以原本一向少语的他也忍不住开口了。
“青阑格格回府自然要向鳌大人哭诉,鳌大人听了大怒,当下便提着刀要去找昭妃娘娘报仇,没想到……”曹寅还未说完便被康熙打断。
宴毕,鳌拜与遏必隆一同出宫,遏必隆问鳌拜为何重提换地之事,鳌拜直言:“大正月的贬了咱们东珠,明摆着是要拉拢索尼,打压咱们。老子心中有气,既然他们不给着咱们留脸面,咱们也不用含糊。”
“她怎如此狂妄?”康熙不信她真的能赢鳌拜,“她怎么可能赢得了?”
因为每隔几天,她都会跑到他耳边像个小鹦鹉一样说个不停。
康熙感觉自己的心跳比往常时候都要有力,咚咚地呼之欲出,许久之后他才说道:“否则,就要任由他们胡闹?”
今夜当值的正是曹寅与费扬古,费扬古远远地站在木屏之外,曹寅则在炕边侍立,他正用平静如水的音调向康熙奏报。
寝宫内,金碧辉煌,光影斓珊。
曹寅摇了摇头:“昭妃娘娘见到鳌大人丝毫没有惊慌怯懦,她对鳌大人说,你女儿之所以会被我打是因为技不如人,如果你要为女儿报仇,就得胜过我。鳌大人很意外。昭妃娘娘便要与鳌大人比试马上功夫。昭妃娘娘还说,如果自己输了,则任由鳌大人处置。可若是鳌大人输了,便要让她拔掉三根胡子,而且此事一笔勾销。”
那一日,东珠并不知晓,在远处凝望着她的费扬古在心中默默吟诵的会是这样一首诗。
曹寅愣了,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皇上了,皇上是真的讨厌昭妃吗?可是若真的讨厌,治了人家的罪贬去为奴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派人盯着日日回报?
他面色微红,他当然不会以为才八九岁的她会对自己有什么情愫,他只是感动这世上除了父母和姐姐以外,还有这样一个人如此牵挂着自己。
康熙拿了一只耳饰放在手中把玩,面上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见过宫中女人养花、养草、养鱼、养鸟的,可还真没见过养猪的,她把宫里当成什么地方了?”
“那么,依你看,就该由他们去吗?”康熙注视着费扬古。
曹寅不语。
费扬古用目一扫,便看到这样一段话。
躺下之后,突然觉得身下有个物件似乎有些硌人,摸到一看竟是那枚小小的耳饰。
“难道就不可转寰?”康熙仿佛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