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不剃发？哈哈，我在这湘西的大山中，清人鞑子进不来，也不知道。我以后死了，就这样埋下去。”王夫之微微一笑。
“您最近在写什么？
“我在写评论苏轼的文章。北宋朝廷在靖康之变中，覆灭的根源，早在开国时候，已经出现了。那就是抑武重文的基本国策。这样的一种政策，使得宋军在面临外敌入侵的时候，根本没有大将可用。
“宋仁宗急于求成，下旨改革而不能坚持。其后王安石任用小人，推行变法，引起朝堂分裂成两派。
“我很讨厌苏轼兄弟，我在文章里写过：“察其所以蛊惑天下而售其恶者，非强辨有力者莫能也。则为之倡者谁邪？揆厥所由，而苏轼兄弟之恶，恶于向魋（tui）久矣。”
“我的另一本书《姜斋诗话》，里面也有批评苏轼的文字，念给你听听：“太白胸中浩渺之致，汉人皆有之，特以微言点出，包举自宏。太白乐府歌行，则倾囊而出……要至于太白止矣。一失而为白乐天，本无浩渺之才，如决池水，旋踵而涸。再失而为苏子瞻，萎花败叶，随流而漾，胸次局促，乱节狂兴，所必然也。”
“您这是把苏轼全盘否定了？我觉得有些诗，他写得很好。”王慧乔是苏粉，当然力挺苏轼，不容别人黑他了。
王夫之摇摇头，“苏轼还是很庸俗的人。
“苏轼在平时也没个正经样子，我多次主张君子要严于律己，我在文章中写过：‘淫声冶色之必远也，苞苴贿赂之必拒也，剧饮狂歌之必绝也，诙谐调笑之必不屑也，六博投琼、流连昼夜之必不容也，缁黄游客、嬉谈面谀之必不受也。’”
王慧乔愣住了，“您这观点也太禁锢人性了，连说个笑话都不行，还叫个人吗？”
王夫之说，
“苏轼讨厌程颐，说他太死板，声称自己率性而为的人生态度，才是‘诚’。而程颐的信仰，就是‘伪’。
“这种观点有失偏颇。苏轼的激进言论，到了南宋，被几任皇帝认同，并下令禁止程颐的‘伪学’。我真恨不得烧了苏轼的书。
“我在《宋论》里写了，‘眉山之学不熄，君子之道不伸，祸讫于人伦，败贻于家国，禁讲说，毁书院，不旋踵而中国沦亡，人胥相食。呜呼！谁与卫道而除邪慝，火其书以救仅存之人纪者？不然，亦将安所届哉！’”
王慧乔也不知道，王夫之的观点是否正确。
她只是觉得他说话太尖锐了，故意挑动读者的对立情绪。
她抬头看着窗外，发现天幕出现了，上面有很多古今人的评论：
陌神：“我感觉祸害国人的儒家人物，正是程朱理学”。
我大哥哥：“王阳明的心学，和王夫之的唯物论，是对立的。”
胭脂：我看过王夫之的画像，他的脸怎么那么长？驴脸！
历史驿站胭脂：天生异象，必有奇才。
……
清-摄政王-多尔衮：本王颁布的《剃发令》都不知道吗？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王夫之你这个藏在民间的反清老手，赶快出来自首，本王宽大处理。
清-圣祖-玄烨：金钱鼠尾，乃新朝之雅政；峨冠博带，实亡国之陋规。
晚清-吵架大师-章炳麟：咱在岛国留学时，就把辫子给剪了。猪尾巴，要多丑，有多丑。
民国初年-教育部佥事-周树人：哎呀，回忆咱在岛国的第一年，就把辫子咔嚓剪了。没了辫子，当然舒坦了，但回到绍兴，乡民们偷偷骂我是假洋鬼子。我没法子，出钱买了一根假辫子，贴在后脑勺上！
……
【叮！康熙三十一年正月初二，王夫之在湘西草堂去世。葬在衡阳金兰乡高节里大罗山。墓碑上刻有“遗命墓铭”：“有明遗臣行人王夫之字而农葬于此，其左则继配襄阳郑氏之所袝也。自为铭曰：抱刘越石之孤忠而命无从致，希张横渠之正学而力不能企。幸全归于兹丘，固衔恤以永世。”
【元代之前，王夫之的家族谱系丢失了，但大致可以确定，其系出太原王氏，迁居高邮。和秦观、汪曾祺是老乡。
【元末，天下大乱，其祖王仲一跟着朱元璋反元，立了战功，到山东青州担任左卫正千户。后居于此。
【王仲一之子王成，因立战功，晋升为衡州卫指挥同知，就迁到了衡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