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就这几个小时不处理公事明天公司就要倒闭了吗？顾南城，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放松一下，嗯？”
终于，南珂听到他低低的一声叹息，他说：“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不过……南珂，你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顾南城突然将话转移到话题中心，这才是关键所在。他身边只有朱凯文一人知道这件事情，但朱凯文绝不可能告诉南珂。
话是这么说，可他白天都在忙着处理公事，南珂根本就没见他睡多久。她当时匆匆忙忙跑掉，回来的时候他对她只字不问，不过南珂猜想，以朱凯文对他的忠诚度，估计已经将下午的情形全都告诉他了。对他，她好像从不需要刻意隐瞒什么，因为无论她是否想让他知道，他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南珂想起那栋陈旧的洋房，周遭阴森森的，在这样的夜里想来不自觉地一抖，她咬了咬下唇，许久才问：“我爸爸把她关在郊外的？”
顾南城放下文件，抬起头，阳光从窗口折射进来，逆着光，她的眼睛被刘海遮掩，白皙的皮肤因刚才剧烈的奔跑而染上红晕。他微微眯了眼睛，才慢慢地开口：“你想干什么？”
就在刚才，她突然很想念从前自己最喜欢的那家甜品店的甜品，于是飞快地冲到那家店打包了现做的芝士蛋糕带回医院。小时候她每每心情不好，顾南城总会用甜品引诱自己。她最爱甜食，一看到顾南城带回来的各色可爱的蛋糕就能迅速把不愉快抛到脑后。有一次顾南城对她说，看她心满意足吃着蛋糕的样子仿佛世界都亮了。
南珂突然察觉到有人正盯着自己，蓦然抬头，只见顾南城双手抄兜立在门口。目光相对之际，他的眼睛仿佛在笑，惹得她心里狠狠一动。她刻意忽略自己心里的异样，冲他招手：“快过来你帮我一起挑挑。”
是夜，南珂终于忍不住走进他的书房，悄无声息地从他手里抽走某份文件，取而代之的是一杯香浓的牛奶。她的眉心些微紧蹙，对他说：“从你出院到现在差不多半个月时间，每天睡眠时间不到六小时，不分昼夜地工作、开会、应酬，医生叮嘱你需要静养的，你难道完全没听进去吗？”
“南小姐，你并不了解顾先生从前过的是怎样的生活，顾先生也不会想让你知道。顾先生常说他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活到哪天是哪天，可你不一样，你的未来五彩斑斓，不该被束缚，所以他想给你自由，偏偏你却不要。”
你没有退路，只能不断努力往前。
顾南城微愣，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紧绷神经地过每一天，他曾经所在的那种处境不是不进则退，而是不进则败，根本没有退路，更没有别的选择。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养成了他活得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战士，他身披铠甲，无时无刻不做着战争的准备。商场，本来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在他被南震天带进这个圈子里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种觉悟。
“顾南城，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想过要让自己好过一点？”
“如果一切都按计划行事，那生活岂不是缺少了很多乐趣？有些美景是不经意的，没法靠计划碰到。哎，你说是罗马还是马尔代夫？我觉得北欧也不错。”
“许是白天睡得久了，这会儿没什么睡意。”
顾南城在黑暗里摇了摇头，转过身面朝她的方向，缓缓开口道：“我并没有想刻意隐瞒你，我以为这件事你不知道也许能过得更好一些。”
当时也不过只比自己大几岁的顾南城，究竟是怀着一颗怎样的心去面对这些人性中的阴暗的？
“关？”顾南城的声音加重，带着一点疑惑，“你母亲住的那栋宅子是你外公外婆留下来的，你母亲从小在那里长大，这也是为什么她执意要在去世前回到那里的原因，也许这也算是一种圆满。”
可没想到顾南城却没有再问下去，只说：“南珂，你母亲去世的时候很安详，是我亲手送走她的，我给她看了你的照片，她抱着你的照片闭上了眼睛。她的忌日，是你父亲的生日。”
顾南城走近了才发现，一沙发都是南珂从网上打印出来的旅游攻略。她手上三三两两抓着几份，选择恐惧症已然发作。
“你不尝一口吗？在小时候你常光顾的那家店买的。”
顾南城闻言，眉心一挑，就着窗外的夜色，南珂只能依稀看到顾南城的脸，却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他想必是会生气的，自己尽心尽力地隐瞒，最后仍被别人捅破。
顾南城自然认得这是出自哪家店的，直到后来南珂离开青城，他每次路过那家店的时候都会习惯性地驻足。经年岁月，有些事已渐渐变成习惯，比如他一直记得她喜欢哪家店的蛋糕，再比如……也许……他爱她。
南珂的眼里浮现出十七八岁的顾南城，他那时就有一双讳莫如深的眼睛，有时对着自己笑，可眼神仍是冷冷的。她即便握着他的手，也还是觉得两个人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她总看见他一个人站在雨后的窗台上向外望着什么，那份孤冷与世隔绝，曾深深地埋在年少的南珂心里。从前一度想让他活得开心一些，他却没有给过她任何机会。
她相信他那时说的每一句话，那时的顾南城还不像现在这般深沉和滴水不漏。过去总让人无比怀念。
“我看完就睡。”顾南城说话间已经伸手去拿她手里的文件。
“顾南城，我妈妈……走的时候可安详？”
顾南城一直默不作声，南珂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再回头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平躺下来，似乎睡着了。有时候你以为的为别人好，也许早就给了对方不可弥补的遗憾。南珂想，如果那时顾南城能告诉自己，哪怕见过一面，她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心怀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