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城低着头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睛就开始感觉酸涩。这多像一种命运的轮回,他多年渴望得到的东西灰飞烟灭,他注定只能自己一个人。
“当初你被南震天带进南家,想的不就是这一天吗?你安排我去接近南震天,我成了他暗地里的情妇,我从他那里提供各种情报给你,你一步步把安远集团收入囊中,这一路走来有多艰难?你现在却心软了?”
“我宁愿她恨我,总好过现在这样无望地活着。”顾南城望着远方,颀长的身影彰显着落寞,与他身后的阳光形成鲜明的对比。
乔楚仍不死心,字字砸在他的心里:“你以为你能瞒她多久?别说她现在死了,就算她还活着,在知道你是她的杀父仇人之后,在知道你隐瞒了她那么多事之后她还会和你在一起吗?你倒该庆幸她死了,至少在她心里的你,仍然是她爱的男人。或许在她死前,还牵挂过你。”
纪北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随即问她:“你不是想离开那个伤心之地吗?这一个多月的清静多好?为什么还要回去?”
见他没有反应,乔楚终于咬了咬牙,大声吼道:“南珂已经死了,你醒醒吧,她已经死了。”
“越快越好。”
顾南城却捂着自己的胸口,喃喃地说着痛。他的脸因为靠在窗户上而显得有些扭曲,他闭着眼睛一直拼命地喊痛,她看到他的泪一点点渗出。若不是难受到了极致,这个男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流泪?
即使所有人都已心知肚明,南珂失踪了,就算当时飞机失事时有幸保住生命,但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恐怕也已凶多吉少。
即使得到了安远集团,即使被众人拥簇,即使现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仍然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他穷得只剩下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钱。
纪北拧了拧眉,仿佛在脑海里搜索她口中所说的人。但转了一圈发现自己并没有印象,于是如实说:“上飞机前你给我报了航班,但我接不到你,后来传来航班出事的消息,我立刻去医院确定你是否安全,然后就看到了不省人事的你。因为那家医院要救治的伤病患者太多,根本顾不过来,于是我替你转了院。”
但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走过去深深地抱住顾南城。
顾南城突然睁开眼睛,霍然起身狠狠地给了乔楚一耳光,眼里湿濡,面上涨得通红,那眼里的怒意像是要将人压垮。乔楚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心里有什么东西正一点点裂开来。
纪北摸了摸南珂的头发,笑道:“既然想回去那就回去吧,我替你订机票,想什么时候回去?”
纪北的笑逆着光,有些模糊,仍让人觉得安心。这些年在米兰,她独善其身,从不主动与人交好,如果不是有纪北,大抵自己是撑不到现在的。纪北的笑容总是能不知不觉地感染自己,时间一长,她也渐渐变得爱笑起来。
但这一巴掌却清清楚楚地告诉乔楚,她和其他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然而这个世界没有如果,她遇到了顾南城,早在十年前。爱情不分先来后到,但第一个走进她生命里的男孩,却独独成了唯一。
关门声渐渐消失,整个世界又只剩下自己落寞的身影。
顾南城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依然闭着眼睛。但乔楚知道,早在自己进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醒了,他做人做事向来警觉,绝不可能让自己处于被动状态。
乔楚一把拉开厚重的窗帘,昏暗的公寓被阳光笼罩的一刹那,顾南城本能地用手挡住眼睛。他躺在沙发上,发丝凌乱,下巴冒出密密的胡楂,同从前无论如何都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相去甚远。他翻了个身,并不理会乔楚,又继续睡过去。
乔楚叹了口气,转过头哽咽道:“我们做了那么多年拍档,像朋友又像亲人,过去我们一直相互扶持,你从来没有打过我。顾南城,我以为我是不一样的。”
“南震天死的时候你既然袖手旁观了,就该想到你和南珂不会再有以后,你又何苦再为她心伤?”
“顾南城,我们谈一谈。”乔楚在他身边坐下。
乔楚想起一个星期前自己去米兰把他带回来时的场景,她跟在他身边很多年,为他做尽了自己能做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守着他陪着他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那种爱像是深入骨髓,无法被扭转。在她心里顾南城是何其强大的人,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看到这样颓废、毫无生机的顾南城,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总是隐忍内敛的,即使面对再凶险的境地也能毫不费力地一一化解。可现在,只是一个女人,就让他失了原本的理智和自持。
乔楚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冷冷地开口:“你要疯到什么时候?”
纪北见她醒了,十几天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见南珂张口想说话,连忙制止:“你身体还很虚弱,得好好休息。”
思及此,石科不由得皱起了眉,分明那个人并不属于自己,可那种痛失的感觉为何会这样强烈?
南珂在米兰养了将近一个月,除了左手腕还没有完全康复外,其他身体状况一切良好。这一个月纪北对自己照顾有加,几乎是无微不至。南珂看着纪北的时候常常会想,如果当初没有遇到顾南城,自己是不是会被纪北这样的男孩所吸引呢?他阳光温暖,有着所有南珂想有却没有的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