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下来,气流越来越不利于飞行,在飞行员的多次催促劝解下,顾南城终于点头着陆。刚下飞机,乔楚便迎面而来。她在机场等了将近三个小时,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为他做了这么多事,竟然最终仍比不上一个南珂。
“抱歉,先生,但我们的确没有接收任何一个受伤的中国人。”护士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朱凯文抱歉地对护士小姐笑笑,追问:“是所有伤员都送来米兰的医院救治了吗?有没有可能……还在事故当地搜救?”
“呵。”顾南城突然失声冷笑,“报应,这就是报应。”
朱凯文额头上全是冷汗,眼神有些闪躲,该怎么告诉老板这个消息呢?他想好了措词,可左右都无法开口。
顾南城到达米兰后第一时间赶到了救护医院,医院里围满了和他一样追问病人的家属。那些人脸上悲悯的表情让顾南城不忍心看,朱凯文为他挡出一条路,顾南城却摆摆手示意他走开。
顾南城摆了摆手:“我自己去。”
“什么意思?什么叫飞机找到了但是没有南珂的下落?”
有些人,当她真的永远回不来了,你才会发现那深入骨髓的痛感意味着什么。而顾南城的人生里少有不确定,这一次,他却真的不确定,南珂是不是还会回来。
“机场那边有消息了吗?”顾南城根本没时间考虑乔楚,不断地问身边的朱凯文。
闭上眼的前一刻,南珂仿佛看到有直升机朝这边开来,她不自觉地咧开嘴想笑,是顾南城吗?是顾南城来找自己了吗?
飞机在云层里穿梭的时候,顾南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当时的南珂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她该有多怕?从小到大就没有受过什么委屈,也从来不害怕什么人,那一刻她心里会是怎样的恐慌和绝望?
直升机在海面上已经飞了好几个小时,顾南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旁的朱凯文一边擦冷汗一边与救援队保持联系,整个人绷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而现在,他也想问问,为什么……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怎么会没有呢?不是说都送来医院了吗?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还会凭空消失了不成?”顾南城突然间勃然大怒,之前的隐忍已经到了极点。
从前南珂以为无论自己走到哪儿,顾南城总能找到她,可原来也会有顾南城找不到自己的时候。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知道自己的航班失事了是不是心急如焚?他一定急疯了吧?
和刚才那家医院截然相反,这家医院的服务台前没有多少人,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服务台前问道:“请问是否有飞机失事的伤员送来这里?”
“什么是轻重?现在对我来说,没有比等到南珂的消息更重要的事情。”他沙哑的声音中透着满满的疲倦,连声音都不再清亮。
其实早在他们飞来米兰之前,朱凯文就已经追问过获救人员的名单。他再三追问,但就是没有南珂的名字。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此时此刻在朱凯文的心里,南珂怕是凶多吉少了。
对方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看了许久,顾南城的心一点点变凉。就在对方又仔细看了第三遍后终于对他抱歉地摇头:“不好意思先生,这里没有这位患者。”
乔楚再次来到机场,看到从未如此颓废的顾南城,心里的酸疼如潮水一般。她在他身边站了很久,而他只看了她一眼,又再次低下头,陷入自己的神思里。
“他们的心情同我是一样的。”顾南城这么跟朱凯文说。
朱凯文眼见自己老板硬撑着,眉宇间全是忧虑,跟在顾南城身边这么多年,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见到顾南城六神无主。他见过顾南城在商场上果敢狠决的样子,亦见过他在困苦里一声不吭忍气吞声的睿智,这个男人在自己心里是无所无能的,可唯独面对南珂,他仿佛丧失了所有的能力。
“一定有的,夏洛,你要撑住,你还要回去做最美的新娘呢。”南珂碰了碰夏洛,鼓励道。
这时有个米兰当地人忽然对他说:“他们救来的乘客分别送往了两家医院,另一家是xx医院,如果这里没有你的要找的人,那么或许会在那里。”
“顾先生,飞机找到了,但是……没有小姐的下落。”
单单只是这么一想,顾南城就觉得如万箭穿心。他一直以为,把她送离自己身边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然而他又何曾想到,他推她走的那条路,竟成了一条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顾南城好不容易挤到了人群最前方,询问是否有位叫南珂的中国女孩儿入院治疗,没想到对方毫不犹豫地摇头说:“这家医院没有送来飞机失事的任何一个中国人。”
顾南城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喧嚣的机场里,他像一座孤独的雕像,安静地立在那里许久。他记得南震天是最信命的,小的时候南震天曾经带着南珂去拜访过一位算命先生,那人说,南珂命里带福,是会平安一世的。他还送了南珂一串念珠,从此南震天便让南珂带在身上。那串念珠南珂一直挂在左手腕上,上面的金质挂件上还刻着一个珂字。
他记得,他一直都记得,他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中从没有信过命,唯独南珂会平安一世这件事,他深信不疑。
南珂给过他什么?除了痛苦还有什么?
“找,我不相信她不在了……给我找,一定要把她找出来!”心里的痛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