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春要是留在纪家，做出来的事情就不光是她一个人的事，还影响着这个家里的其他人。
尽管分了家，那在旁人眼中依旧是一家人，况且分家分的是钱账，不是断了亲。
王翠枝正躺在凉席上打着蒲扇呢，婆婆找过来的时候她才起身。这样热的天，她没有动一动的念头，本来她是要跟着女儿出门的。之前女儿到玉山，王翠枝隔两天最起码跟着一回。
玉山来回的汽车票贵，王翠枝只好叮嘱女儿要小心点。
去县城里头的人还真是不多，村里人有菜拿出去卖，那也是到镇上的农贸集市上，不会跑到县城里去，走路去县城还蛮远的。玉山附近别人也是有农村的，别人也种菜，他们的菜拿去县城里不见得会卖贵到哪里去。
那点菜拿去哪里都卖不出多高的价格。
“你囡儿嘞？”
王翠枝说：“妈，你坐下得。”
房间里靠门的一侧有两条竹藤椅，再就是床沿可以坐人。床沿两头各有一个床头柜，放着蒲扇、搪瓷杯。窗下是刷着红漆的橱子，至于床尾的衣橱上头一样刷着红漆的箱子，是王翠枝当年的嫁妆，如今一个装着被子，一个装着衣物。
窗下的橱子上摆放着一个小梳妆台，长方形的盒子，此时撑开着，半竖着露出一面长方形的镜子，梳妆台的抽屉里放着梳子、蛤蜊油之类的。
“你这里蚊子真多，等下用艾草烧一下，现在的蚊子很毒。”都还没有坐下，王溪就拍死一只蚊子，王翠枝引着王溪在床边上坐下来，又是把自己手里的蒲扇递给她。
王翠枝说：“我烧饭前把家里头熏一熏，大春她去玉山了。她就是想挣两块钱，城里机会也是要多点的，多少可以挣到钱。到时候她挣不到钱，自己也回来了。”
“那挣到钱勒？”王溪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嘴，“你就让她往外头跑，你也是真的放心。你不要在这里说侄女的事情，你会是不晓得这实际上是两回事？你囡儿的心思，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晓得？”
王翠枝面上一白，心里紧张话说出口却是安慰：“那都是过去的事情，妈，大春生了一场病就想开了，大春一次都没提起过。她真的就是想挣点钱，现在的政策跟以前都是不一样的，国家是鼓励大家发展的，分田到户开始就都是不一样的。”
“先不讲政策，今天变明天又变的事情，就说你囡儿天天往外头跑的事。你是一点都不担心她，那你也是一点不在意纪家的名气，我们家里头的名气都要给她败完。”
房间里多了一个人，空气多了分燥热，蒲扇没能够扇去王翠枝心间的燥热，偏偏添了把火。二叔家的闺女算是成为了县中的高中生，给纪家增面子了，而她囡儿做什么事情都显得是有错的，囡儿说的话也没有什么错的。
婆婆这会儿高兴着呢，在侄女考试前就说了要给她垫付报到费的，到时候别人讲起来也是纪家家风好，也是要说婆婆会养儿女。
王翠枝说：“哪里会来，大春哪里可以代表纪家的？家里头最被人记得的还是知物，现在别人讲起也是我们家里头有县中的高中生。看见姑姑、妹妹都继续念高中，大春心里也是悔的没能够好好念书。不过妈你也是晓得，大春没什么念书的本事，我一直都担心她以后过得不好，以前她一直都是没有心眼的，做事情也是没什么胆子。”
“我也是担心我太拦着她，她也什么都不去做，什么都不去做。”王翠枝讲，“妈，我跟利兴都会看着她一点的。那一次她说话是太冲了，不过她是晓得自己不应该跟奶奶相争的，再也没有到哪个村里头卖过瓜子。我们家里人都是老实人，别人要污蔑我们，我们肯定不能让别人拿着，现在大春去玉山，就是要那些人没话语说。”
王溪面对儿媳妇的情真意切，剖析内心，积攒住的情绪一泻千里。王翠枝说出口的，也是另外一种角度，纪春的变化也不完全是烂的。为人父母的，总想要儿女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一些。以前的纪春确实比较简单，不过现在也是差不多，做事都是不顾后果的。
没有多去想一想。
也是以前的纪春是不会说纪辛酉、王溪的不是的。
“别人现在还是说，一个女孩子天天往外头跑，你要别人家怎么才可以不说。”王翠枝说，“就算当着我们家里头人的面，会说好听的话语，你讲讲别人背地里不会？”
“语言没有传到我们家里人的耳朵里，在外头却是一直传，传到哪里都不清楚了。”
王溪问：“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我就是要问你，你是要让她天天往玉山跑？”
“妈，大春是我第一个孩子。”眼泪从王翠枝的眼角落下，她的鼻子也酸酸的，“你晓得，我不想失去她。”
“我不会完全不管她的，村子里的人要是再说什么，大不了我传他们家里头更难听的话。什么都没有做的大春，也可以被他们说成那样恶心人。他们会说，我也不是不谈天，再说了我们一家子在柳树沟的人本来就多。有几家人跟我们这样人丁兴旺？”
王翠枝觉得别人恶心她，她就能恶心别人。
凭啥她家要吃这个亏，就没有这样子的道理。
她王翠枝就是一个嘴碎的人，跟谁都能聊上两句。
“你这样说也可以。”王溪有点被说服，更多的是因为王翠枝提起之前的事情，她俩都觉得纪春有点想不开那个时候，这段日子纪春太过于“生龙活虎”，王溪都有点记不得之前纪春颓丧模样，“翠枝，她、现在不会跟以前那样吧？”
“不，一点都不会！”王翠枝说，“大春她看起来是想开了，也算是一件好事情。要是以前，我肯定用什么办法都要给她拦在家里头。但是……我就是可以劝一劝，还不可以太否认她做的事情。要不然，她就要跟我唱反调，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