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是被热醒的,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冒出了一层汗。
头发湿漉漉的像是水洗过,脑袋昏昏沉沉。
手肘撑着床垫,突然脱力。
病了。
浑身都没有力气。
爸妈已经下地,天是亮的,冉冉叫了几声弟弟。
狗子光着膀子只穿着一条短裤从两个房间之间的门穿过来,姐姐躺在床上看上去不太舒服。
“帮我弄碗水过来。”
额头上的温度又不至于发烫,不过人是真的昏到没有力气。
昨天准备好凉粉,冉冉还去了田地里头翻地,那会儿也不觉得哪里不舒服。只是歇下来的时候,察觉的人没有什么力气,可是这样的感觉也不是头一回。劳作其实并不会令人习惯,不是说今天劳累明天继续劳累,人就察觉不到累了。
今天担着担子,明天挑着担子依旧会觉得不轻松。
喝了碗水下去,纪冉冉清醒了一些,记起自己还有一桶凉粉没有拿出去卖,凉粉可不好再隔夜的,就是要新鲜吃才味道好。
纪冉冉不保证隔一夜明日再卖的凉粉,会不会吃出问题。
万一真的出了问题,她之后的生意也不好做了。
可是自己的身体也很重要。
想要休息,想躺着不动。
狗子去灶屋里烧水,烧开的水更合适生病的人。
“姐,要不要去看赤脚医生。”
她的脑袋里像是糊了一团浆糊,过年的时候用来贴对联的米糊,粘哒哒的不太有滋味的,是不太清晰的认知让她的反应变得迟钝,想起很重要的事情也可以忘到脑后。
其实也不是她真的病得这样严重,只是懒惰趁虚而入,勾得冉冉想要趁机偷懒。纪冉冉感受着自己无力,做不出咬牙坚持的决定,哪怕那桶凉皮还放在家里。
冉冉到底还是起来,尿桶侧面的那块布扯起来压在墙边的柜门里,这样正好围成一个死角,也算是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
出于一些强迫,她出了房门洗手。
狗子看见虚弱的姐姐,紧张得很,他好像总是担心着姐姐有一天会消失。狗子对待离别很悲观,他的脑袋里攒足了太多离开的方式,跟他一样年纪的孩子并不会总想着死亡。其实在这个年纪,许多人的脑海中对待死亡这个概念都是模糊的。
模糊到一些人不以为那是长久的离别。
狗子不仅怕自己死去,也害怕姐姐的离开。
父母凶一点的时候,姐姐脆弱一点的时候,别家的狗扑过来的时候……太多的瞬间,让狗子紧张。
“能不能盼着我点好。”纪冉冉几乎无奈,狗子的担心总有点让人难以受用,“我应该只是有点暑气。”
别总想着她会丢掉一条命。
弟弟对生命的认识有点问题,人并不是一只手指可以捏死的蚂蚁。
狗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忍不住去想,他的想法简直有点走极端,就像现在姐姐说她只是有点种暑气,狗子的脑海里立即冒出种暑气的死亡名单:……
甲乙丙。
纪冉冉注意到那桶凉粉的时候,脑袋里稍微清明了一些。
那不是凉粉,那是八块五。
狗子突然跳起来:“啊……”
纪冉冉疑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