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细微的夜风,猛而狂烈起来,一股沧桑的蛮荒气息扫荡全场,妖群中随即响起一声尖叫,“快看那边,又怎么回事?!”
闻者循声顾望,无不失色。
夜空中,另现异象。
天劫之象。
霎时风卷万里,云叠千丈,仿佛末日天塌一般,较之前黑风老妖的天劫,就像西瓜之于芝麻、大海之于水洼,其声势浩大不知几何。
最为诡异的是,不过几息工夫,雷光就从寻常的银白变作猩红,光看着都令人胆寒,频频闪没间,将山林衬得犹如血色地狱,映照出一对对布满惧意的眸子。
这又是谁要渡劫?!
今晚这么刺激的么?!
惊雷阵阵,回响连绵,血色的雷练浩瀚无边,若真的劈下来,怕是雄壮如炎窟窿山也不免瞬间成渣,谁敢硬抗?
地面上,群妖争相逃窜。
强如四宗宗主,也纷纷退避。
“宠渡赶紧走啊,你那儿太容易招雷了。”甘十三妹嘶喊着,却被穆多海拽住长袖,一路往后疾走。
诚如其言,陡崖悬石,宠渡本就身形高大,一枝独秀地杵在那儿,十足一副遭雷劈的样儿。
“他不你兄弟么?”十三妹侧头望着穆多海,“你不救人就算了,还拦着我?”
“你且看仔细了。”
“看什么?”
“方位。”
有道是关心则乱,十三妹先前不曾留意,如今再看才发现,那涡云垓心在地面上对应的位置,并非别处,正是宠渡所在的那一方磐石。
“好小子,我果然没看走眼。”白袍道人窃喜难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到底悟到了什么,竟然连天道都不认可?!”
十三妹闻言惊问:“渡劫的是他?!”穆多海点了点头,“目前来看,是他无疑。”十三妹一脸不可思议,“怎么会?!”
又有谁能回答她呢?
落云子四人心中的惊疑与震骇,比起甘十三妹来只强不弱,甚而宁愿相信这是一场梦,——一场噩梦,也不肯承认目睹的一切。
因为像他们这样,越是活得久,便对修行世界中某些不可撼动或更改的铁律感受得越深刻,进而越难以理解此刻发生在眼前的景象,所以只能归之以荒谬。
一如妖兵所议论的那样。
“闹着玩儿呢……”
“几时炼气境也要渡劫了?”
是啊,炼气境渡劳什子劫?
如今的天劫,都不要钱的?
“貌似是那个红皮小臭虫?!”
“这厮邪得紧,看似修为不高,但战力着实了得。结界就是被他一刀斩破的,本头领也险些命丧其手,不容小觑。”
“再厉害也是个喽啰,怎可能引动天劫?!”
“照我说,就是杀了咱们太多弟兄遭的报应。”
“净瞎扯!我看一定是他身上藏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不知何故犯了天怒。”
此刻,妖兵口中的大宝贝,——那面挂在宠渡脖颈上久不见动静的圆盘,正飘在半空,正对眉心,离有两尺,猛而轻轻一震。
几乎同时,远在数千里外的净妖山下,地面剧烈地震颤起来,龟裂出无数细纹,透出缕缕流光,将整片大地染作金色。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地动了?!”
“地下又怎么会冒光?”
“鬼知道咋回事,跑、先跑。”
“不要紧,貌似并无不妥。”
“难道有什么异宝要现世了,不是有第二拨劫象么?”
“放屁!这里要是有宝,天劫怎会出现在炎窟山那边?”
今夜黑风破印,渡劫,所有人都等待着山中传出来的消息,本就是不眠夜,个个反应迅速,因而并未受到地动太大波及,只是被遍地金光吓了一跳。
而炎窟窿山这边,风声愈发紧了。
地面上飞沙走石,低空中云流迷眼,令本就朦胧的视线变得更加模糊,一时间倒无人看到飘在宠渡身前的那面圆盘。
宠渡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只记得黑风飞升触发了道意,在那道意扫过的时候,圆盘就飘了起来;事后琢磨,当是圆盘对道意生出了某种感应。
宠渡更不清楚什么天劫,早在圆盘生变之时,他心神便被完全慑住,整个人似魔怔了一般,对身外一切浑然无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