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保姆和他老公对视一眼,颇为忌惮地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发飙。不想刚转过头,正巧遇上了周春梅的眼神,顿感失了面子,蹭的一下就站起来,走过去关掉了空调。
好歹是亲家这边的亲戚,总不能在这时候丢了脸。
秦风按响了门铃,秦淼赶紧蹦蹦跳跳下来开了门,然后一瞧苏糖没一起来,热情立马减掉一半。
“你倒是真敢开口。”秦建业笑道,“你知道200万是什么概念吗?”
江耀华这时抬头看了眼中央空调的出气口,见丝带没在飘,左右瞧了瞧,然后径直走到墙边,顺手开起了空调。
到了晚上,去医院看望王安的时候,秦风也不好把这件事跟王安家的二老明说。而谢依涵——秦风没碰到。因为第二天就要开学的缘故,在医院里陪了差不多有半个月的她,终于还是回家了。毕竟新学期上班第一天,总不能披头散发顶着黑眼圈过去。
保姆一脸理直气壮道:“开着不舒服!”
“这是法院的事,多年我管不着,我要的就是一个理。”秦风道。
秦建业又问:“那钱呢,打算让他们赔多少?”
如是骂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苏糖开学的日子。
秦风很想说“知道啊,就是我现在2年的纯收入嘛!”,但他却忍着没说,只是强调道:“200万不算多,王安他爸妈年纪一大把了,以后根本没办法照顾他。我们虽说是亲戚,但大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不可能天天在医院里守着他。王安要是一直醒不过来,就只能雇人照顾。现在医院里的那些专职护工,一天的价钱就是150,等过几天物价再往上抬,一天两三百也有可能。王安今年才28岁,就算他死得早,少说也得再耗上几十年。小叔,你算算,每天的护理费当200块,医药费、床位费当他便宜点,也算200,这一天就是400块。一年下来就是15万,200万,满打满算用不过15年。说真的,这钱我已经要得够少的了。”
秦建业鸟都不鸟他,一拍秦风的肩,圆乎乎的下巴一甩,示意书房的方向道:“我们去那个房间说。”秦风和秦建业撂下秦淼进了书房,叶晓琴的茶紧跟着就端了进来,然后顺带把房门一关,书房里就只剩下了叔侄二人。
而就在苏糖开学前的一天,秦风收到了一个“噩耗”。
江耀华问了医院地址,没等上10分钟,秦建业和江耀华就到了病房。一同来的,还有另一个看气场和秦建业不相上下的中年大肚男。
身处漩涡中心的秦风,自然多多少少也听到一些关于周海云的传闻。对于周海云走上人生巅峰这件事,秦风的感慨程度甚至要比秦建业升官的时候更加强烈。要知道,半年前他和秦建业为了提干这一步,可是耗费极大的脑力,其间各种勾心斗角,详细拎出来差不多可以当官场文来看。而周海云这货,却是纯粹地靠着天灾人祸上了天,只等下回全校大会或者区教育局大会之类的会议表决通过,就能一下把原先的事业编制改为干部编制,这其中的差别,足以眼红死一大群在体制内熬了几十年也提不了干的倒霉蛋。
秦风从早上招呼客人到傍晚,晚上烤串时间到后,就把生意交给了静静和秦建国,然后自己带着王艳梅,又驱车前往医院探望王安。
在区政法委任职的大肚腩张钊平跟秦风说了句直截了当的话:“这件事,我们暂时办不了。你要真咽不下气,我过几天带你去见个人试试。”
那保姆估摸着是真拿医院当家了,不依不饶地又和她老公唧唧歪歪了好多话,最后才消停下来。至于空调——秦风也拿这种拿盲流当本事的人没办法——还是给他们关掉了。
“你这张嘴……”叶晓琴似夸非夸地摇着头,给秦风泡茶去了。
张钊平摇摇头,神情略严肃道:“不是钱的问题,就算是钱的问题,你那几个钱肯定也不够用。”
秦建业凝重半天的脸上,这时又慢慢恢复了笑意,他继续问道:“你想让那小子坐几年牢?”
秦建业保持着他一贯笑眯眯的样子,呵呵着问废话道:“晚上吃了没?”
返回自己家后,就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和苏糖补习英语。
“啊?”秦淼闻言一怔,指着时钟嚎道,“现在才9点不到啊!”
他迎着那保姆走过去,走到她看护的那个病人床前,看清病人的床号后,问那保姆道:“你是看这张床的对吧?”
秦风没拐弯抹角,简单地把肖俞宇弄残王安,区里的公检机构又被肖俞宇家走通关系的事情给秦建业说了一遍。秦建业听完后沉思良久,才缓缓问秦风:“那你想怎么办?”
秦风看了眼秦建业身边的中年大肚男,轻轻点了点头,跟着两个人走出了病房。
“收下吧,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秦建业淡淡一句话,把钱送到了周春梅的手中。
可秦风听得出来,人家的潜台词是:下回来找本大人,一定要预约。
江耀华反问:“医院是你家开的?”
秦建业一看周春梅泪眼莹莹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在哭王安,礼节性地问了句:“好点没?”
秦建业叹了口气,打开拿在手里的包,掏出一捆钞票递给周春梅,道:“阿姨,钱不多,你先拿着。”
到了第二天,全市各中小学开学,沉寂了半个月的东瓯市市区,终于彻底走上了正轨。
检察院那边发来公函,说肖俞宇弄残王安一案证据不足,暂不予立案。然后紧跟着不到半个小时,区公安局那边就跑来两个民警,点头哈腰地跟秦风陪着笑脸,说把秦风送交给他们的监控原件给弄丢了。秦风一听,当即就要拉着两位民警上楼再拷一份,结果两人上楼之后,却把房门一关,暗戳戳地跟秦风传达了这么个意思:肖俞宇家找了个牛逼角色,给区局施加了不小的压力,所以这件事区里现在根本没法搞;但如果你天真到以为区里搞不定,去市里就能搞定,那只能说明你道行太浅,因为不出意外,不管你去市里多少次,市里肯定都会把皮球踢回区里——除非,你便宜舅舅真的哪天死了。
秦风点点头,顺着秦建业的意思解释道:“这事情不方便让耀华叔知道。”
不等保姆答话,他的老公就从边上蹦跶起来,强行装逼道:“怎么?想搞我们啊?我告诉你,我在社会上有的是人!我不怕你!”
秦风直抒胸臆地回答:“第一当然是得让他吃点苦头,都把别人弄成植物人了,坐牢总是少不了的吧?”
秦建业这下才面露释然,轻轻哦了一声,然后才问:“什么事情?”
秦建业和另外一个中年头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瞥了那保姆一眼。秦建业什么都没表示,只是对秦风道:“小风,出来说几句话。”
秦淼却装作“我懂了”的样子,老气横秋地叹了句:“成年人的世界……”
而与此同时,病区外面,秦建业已经为秦风和中年大肚男互相介绍完毕。
“你怎么过来也不先打个电话,万一我人不在家里呢?”秦建业仿佛是挺漫不经心地这么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