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秦建国苦笑着摇了摇头。
王安整张脸都纠结了，他无力地辩解道：“《论语》、《老子》这种东西，就是地摊货，想读随时可以读！有什么了不起的？”
“嗯。”秦建国点了点头，“不过还是去晚了，今天新鲜的菜基本上都被人买光了，我就少买了点蔬菜，明天还得去一趟。”
秦风侃侃解释道：“话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但关键是要知道这句话的语法结构。道可道，这是一个定于后置结构的偏正短语，第一个‘道’字，是这个短语的中心语，可以翻译作‘道理’，也可以随便翻译成什么你自己理解的东西，后面‘可道’两个字，是这个短语的修饰语，是定语，意思是‘可以说’，所以这个短语按照现代语序来写，应该是‘可道之道’，也就是‘可以说明的道理’。名可名，和道可道，是同样的语法结构，用现代汉语表达，就是‘可名之名’。至于中间的非常道和非常名，你要把‘非’和‘常’两个字拆开，‘非’在这里的意思是‘不是’，常在这里的意思是‘常规’。所以这整句话连起来，应该就是‘可道之道，非常规之道；可名之名，非常规之名’。王安同学，你听懂了吗？”
王安听得眼皮一跳，忽然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和大学室友扯蛋的错觉。
他恨恨地说道：“这就是你刚好读过，我刚好没读过，能证明你书读得多吗？”
“我现在不跟你说什么老板和员工，我说的是……你要尊重我的劳动成果！”王安偷换概念道。
这什么心理年龄啊，三流大学的大一新生才能做得出这种事吧？
王安呵呵冷笑两声，表示不屑。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德经》这前两句话，估计全国上下没几个人不会背的。但要说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这么多年来还真的不是很清楚。毕竟中学时期学校里没教，大学又没有上过类似的选修课，而且他自身也没这方面的兴趣……
把员工准则捏成一团废纸，秦风一路上无比郁闷地回到了家。
“我没尊重你的劳动成果吗？”秦风反问道。
秦风看了看冰柜和冰箱里的东西，见食材全都补充齐了，不由笑道：“爸，妈，你们早上几点起来的啊？”
王安被秦风说得哑口无言，愣了半晌，烦躁地摆手道：“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说，跟你说得多，你又听不懂。”
“对，你说得没错，确实是烂大街的东西。”秦风点了点头，“那咱们说点不烂大街的吧，《古文观止》你读过吗？”
秦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不怕实话告诉你，像你这样不成熟的大龄青年，我教育的已经不是一个两个了，全部加起来，差不多能开个班。”
“好啊。”王安心里认定秦风是在吹牛逼。
王安被秦风侃晕了。
摊上这么一位员工，当老板的真是心塞啊。
王安喘了口气：“大学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秦风笑道：“很简单啊，告诉员工哪些事情不可以做就行了。后面那些违反规定的处罚内容你瞎写什么，该怎么处罚是我这个当老板的事情，我心里有数就行了啊。写在纸上吓唬员工有什么用？该犯的还是会犯，让客人看到还得笑话咱们。”
这和有没有文化有什么关系？
王安又被问住了。
三井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教练，我想打篮球……”
“那你想怎么写？”王安翻了翻白眼。
王安原本听得挺认真，秦风最后一问，他猛然回过神来，高声道：“我不懂又怎么样？你刚才不是说要背全本的吗？停下来跟我扯这个干嘛？”
秦风马上针锋相对：“也没你想得那么复杂。你想说跟我说思维方式是吗？还是人文修养？你以为大学里那点东西，还真的就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舅舅，你是东瓯大学毕业的吧？说真的，我挺看不起这破大学的。施克朗说你在学校里是系学生会主席，提前尝尝模拟体制的味道，感觉很无法自拔吧？不过这东西真没用，还不如一张英语6级证书顶事。东瓯大学出来的学生，别说你是系学生会主席，你就是校学生会主席又能怎么样？人家随便一个211的渣，就能把你们全灭了。”
秦风忽然问道：“舅舅，你是学经管的对吧？”
“有什么好奇怪的吗？大学考试，试卷不都是这个套路吗？”秦风淡淡然笑着。
“嗯……具体来说，就没有满意的地方。”秦风侃侃而谈道，“你这个员工准则，写得太文艺，而且废话多，内容也不精炼，并且还有许多疏漏的地方。”
秦风淡淡笑道：“舅舅，你连第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我后面背的东西对不对？你现在手里没有原本，我跟你背这个，完全是在欺负你，胜之不武啊。”
两位送货的一走，原本睡意浓重的秦风，这下就有点睡不着了。
“我没想证明我书读得多啊，我高中辍学了嘛！”秦风一脸无辜，“我刚才只是问，你读得多不多，现在随便检查了一下，发现你读的书，根本没我想象得那么多。”
王安想都不想就回答道：“我怎么不守纪律了？”
王安反驳道：“这怎么是瞎写呢？一个企业，就要有纪律，要令行禁止，不让员工知道犯错的代价，他们怎么会去遵守？”
秦风不客气了，直截了当道：“昨天晚上上班时间，你上楼去洗澡；今天早上本该是你收货，结果人家大清早打电话来叫我；我说你的员工准则写得不合格，打算自己写，你却要跟我闹。舅舅，你这是算明知故犯，还是叫双重标准？”
“你当然没尊重！你让我写，我写了，可你看过之后，什么都没问，说撕了就撕了，这是尊重人的行为吗？”王安说着，又有点激动了。
秦风淡淡道：“我不是说高中课本上那种摘出来几句的《论语》，我是说一整本，从头到尾，每个字都精读一遍。你读过吗？”
王安深吸了口气，道：“就算你不满意，你要撕掉之前，至少跟我说一声吧？哪里不满意，我改改不行吗？”
王安心里好想哭：“没读过。”
秦风先把串串安抚下来，然后便直接上了二楼。
走到二楼门口，秦风分明听到里面有鼾声，推门进去，只见王安正四仰八叉地睡得香甜。
“你等我几分钟，我洗把脸，去店里跟你说。”秦风说着，直接挂断了电话。
“好吧，那不说《论语》，《老子》你读过吗？”秦风又问。
王安根本没料到秦风会这么问，但是他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说实话道：“对，没错，你书读得太少，文化水平太低。我觉得根本和你没法交流。”
骂完之后，却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又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秦风摇了摇头：“我能背出全本，从头到尾。你想听我背一背吗？”
这哪里是什么高中辍学生，实打实的学院风好不好？！
“你大爷的……”秦风这下不淡定了，忍不住骂了一句。
王艳梅微微红着脸，嗔怪道：“你儿子就是早熟！”
上了楼，王安正坐在天台上，用一种自认为“君临天下”的神态，俯视着十八中广场。
王安听得眼皮都在跳：“你……你这是诡辩！”
秦风转头问秦建国：“爸，你这么早起来去菜市场买菜？”
王安转过身来，脾气似乎是收回去了一点，他不再像刚才在电话里那样歇斯底里，但也没什么好好脸色，开口便责问道：“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