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爷子不禁皱眉：“三成把握……你也要干？”
“我说了，区外来的，遇事儿是不带忍第二次的。”陈泽抿了一口茶水，冷笑道，“待在区外混了一年的人，和待在区外混了五年的人，是两种人。灾变第一年，世道虽然乱了些，但总归是能搜到吃的充饥，可你知道灾变的第五年，外面是什么样子吗？能吃的树根都被扒光了，大家想开荤，得把蚂蚁煮了煲汤喝，为了几袋子粮食，能爆发起一场少说二三百人的械斗。在这种处境下，一成把握的事儿，我们都有胆子干，三成，对我们来说太奢侈了。”
“可是我悲观了。”朱老爷子手生地点起那常年在抽的卷烟，“我老了，小兄弟，我已经输给徐风华太多次了，朱家这么多人被带到了这一步，责任全都在我身上……”
“但你这手牌，还没有烂到不能打的地步。”陈泽打断他，一针见血的指出，“徐风华他虽然阴，但不见得聪明。他错就错的涨价太快了，你有民心！”
朱老爷子闻声沉默。
“徐家逐步提高粮价以来，拢共收获了多少骂声，你心里不会不清楚吧？”陈泽沉声道，“这一点，是可以利用的。你不会打的牌，我可以来帮你打，明白吗？”
朱老爷子搓了搓手心：“朱家的私粮已经见底了，这批救济粮又被扫了，你要怎么确保我还待在牌桌上？”
“这正好。”陈泽回道，“先说说你还能搞到粮食吗？”
“损失我担着的话，就还能搞到，但时间长了。”朱老爷子说道，“而且，这是老朱家最后一点家底了，我……”
“那就干他丫的。”陈泽一拍桌子，笑道，“老头，梭哈就完事了！”
朱老爷子狠狠吸了口烟，拿不准道：“这点儿家底，是我这些年自己攒下来的，现在到这一步，还能分给兄弟们当个散伙饭，可要是再干一把，万一输了，我连最后这帮子兄弟都得亏待。”
“朱老大，我们不怕亏，我们乐意跟着你再干！”
不远处，一个样貌平平的青年高声喊了一句，紧接着，周围的兄弟们齐声附和！
“朱老大你对得起兄弟们，兄弟们就也得对得起你！咱啥也别说了，只要还有招，那就干他丫的徐风华！”
“是啊朱老大，就算咱们要散伙，也一定要风风光光的散伙！”
“……！”
朱老爷子愣住了。
陈泽说道：“这下，你要还推辞，就真是一把年纪当孙子了。”
朱老爷子咽了口唾沫，忽然攥紧拳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抄起用来给伤口消毒的半瓶二锅头，对着自己喉咙猛灌，一会儿后：“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就跟着你们这帮子刚进区内刀还没钝的人，再陪小徐好好玩玩！”
……
办公室内。
“喝酒吗？”杨立群笑着招呼李言鼎，先给自己倒了一杯黑啤，桌上，还摆放着花生米、猪头肉、皮蛋等佳肴。
李言鼎接过酒桶，也给自己满了一杯黑啤：“局长，咱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喝啊？”
“呵呵。”杨立群一笑，“那有啥的？这监控，就跟咱开元区的地面一样，有的人想让它黑，它就能黑，反之，有的人抬抬手，那它就又能亮起来。”
“局长，你甭跟我说这话，我心里头发毛。”李言鼎回道。
“别叫我局长了，就叫我老杨吧。”杨立群正了正身子，看着李言鼎说道，“叫你来喝酒，那咱们就谁也别拘着，好好唠一唠最近的一些事儿。”
李言鼎愣了下，笑道：“老杨，你这是有话要问我啊？”
“不问清楚点，我怕自己要下课呐。”杨立群看着李言鼎，“你是真要默认徐风华吃下整个开元的私粮市场，一点动作都不打算有？”
李言鼎笑道：“这事儿，我还真没想清楚，要不你跟我唠唠，你啥想法啊？”
“我因你的反应，而没有想法。”杨立群说道，“安排你去王家街津渤大厦那会儿，我就时刻在注意你的反应，我没想到你会去，更没想到去的这么果断。”
“所以……我迷茫了！”杨立群喝了一口酒，“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言鼎抬头道：“巧了，你在注意我的反应，而我，在注意着陈泽的反应。”
杨立群一愣：“注意陈泽的反应？他有什么好注意的？”
“这就是你对区外人抱有偏见了，小陈可不简单，三队七组一群不搞地面交情的愣头，由于不站队，当初三队集体升迁都没带上他们，为什么能让人家一个月处成有事就上的关系？”李言鼎笑道，“这个人现在身份低了些，手段和头脑却都有。”
“就算是这样，可我还是不明白。”杨立群问道，“陈泽和徐风华没有死仇吧？你为什么笃定他会先出头？”
李言鼎摇头：“我并不笃定，我说了，我也在观察。粮产局那边的关系告诉我，徐风华想拿他一个叫杨琳的兄弟顶死缸，我要看看，他是会把区外的那帮子人当成累赘抛掉，还是会莽上去。眼下来看，陈泽是一个满分的合作伙伴。”
杨立群沉默半响：“你是打算暗里整？”
李言鼎喝了一口酒，一笑：“也不排除明里整呐。”
“那你盘算的还挺多。”杨立群若有所思道。
“呵呵，盘算的再多，也总有算不到的。”李言鼎轻笑道，“就比如说你能来找我，这一点我没算到。”
“这一点你应该算到的。”杨立群严肃的说道，“徐风华这些年，虽然没有明面上干过越界的事情，但实际上，开元治安局里有一半人是听他号令的，这些潜移默化的影响，才是最可怕的。我不起争瑞，是因为我求稳，而不是因为我眼瞎，徐家想拿下整个开元的私粮市场，这不是我担心的，徐家如果拿下整个开元的私粮市场，哄抬价格，会对地面上造成什么影响，才是我真正担心的。炸弹人多起来了，他徐风华不用下课，也不怕下课，但是我用，我怕呐。就比如今天，街上死了那么多人，他徐风华拍拍屁股就能走人，而我已经接到了警署署长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