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你瞎说!”汪洋吼着,伸手就往杨铭脖子上抓,“我要你给李旅长道歉!”
杨铭眼皮都没眨一下,后退半步,拳头直勾勾打在汪洋胸前,“砰”一声,汪洋瞪着眼后退了好几步,失去平衡的一屁股摔在地上。
“注意你的行为,汪营长。”杨铭喝着。
胸前的痛感令汪洋清醒,瞪着眼睛没有回话。
“你可以去问问另外两个团长,我说的是不是真事。”杨铭叹了口气,弯下身子,扶起汪洋,拍拍他屁股后面道,“李旅长自己都不打算回避这事,你要谁都不信,可以亲自去问他。”
汪洋愣住了。
杨铭看着汪洋,语重心长的说道:“汪洋,世道和原来不一样了。”
汪洋抿了抿嘴,说道:“我会去找李旅长亲自问个清楚的,如果你敢造谣,我保证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行。”杨铭坐回真皮沙发上,说道,“李虎原本就是个在逃强奸犯,我没骗你。灾变一年半后,前方战线基本稳定下来,但战线外的受灾区里,已经有了盘根错节的势力。国家高层发布声明,军区外的任何私营武装只要在军队触及之后和平归入,或者携带物资主动前来投诚,都能得到正品官职,成为各区的治理者,李虎就这样带着四百号人扛枪过来了。”
杨铭停顿了一下,说道:“你心里是不是觉得这项政策很傻哔?”
“非常傻哔。”汪洋很果断的回道。
身为一名军人,汪洋自然清楚这项政策的着重点,问题出在‘都能得到正品官职’这句话上。
什么叫‘都能得到正品官职’?
这个‘都’字,虽然只占了八分之一,但背地里却掩盖了多少公平?
也就是说,无论那些私营武装干过哪些缺德事,是杀人放火还是打家劫舍,只要归入军区,就能混出个名堂来。
而这个‘都’不仅包括了灾变后的为非作歹,还包括了灾变前的。
特殊时期的罪过你情有可原,可连非特殊时期的罪过都不追究了吗?
无标准的接纳这些人当官,这难道不傻哔吗?
“我刚开始也这么觉着,所以我很不服李旅长。”杨铭沉声说道,“但后来,又是李旅长本人说服了我。”
汪洋像是默认了此事的真实性,问道:“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对我说,上面不是不想制定个标准,而是干不了。”杨铭靠在沙发上,说道,“你想想,在丧尸横行的世界里,多数能搭建起庇护所、组成私营武装的人员是什么?是遵纪守法的老实公民吗?肯定不是,他们可能是搞走私的,可能是搞诈骗的,因为他们没有底线,所以才能在末世第一年就混得风生水起,他们大概用着非法手段、踩着无数同胞的尸骨,才搭建起了庇护所占山为王,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汪洋沉默。
“定个标准,你咋定啊?你能定什么?要求他们灾变前的履历无犯罪记录?快拉倒吧!一听说军区打过来了要被清算,这些人能抵上命跟你拼。”杨铭叹气道,“到那时候,别说清剿丧尸了,人跟人自己都能耗个半死,而且去不停跟他们拼命的,都是像你这样的营、你手下的队、再往下的的兵,何必呢?”
汪洋的嘴角抽了抽,攥紧的拳头也松开了。
“他还问我,灾变之前,两个国家打仗了,最危险的巷战前线,总会出现死刑犯的身影,这些死刑犯负责排雷、探眼,说白了就是耗材,通常只要在战场上活过三个月,身上的罪行就一笔勾销,战死了的,还能被记作国家英雄,在现在这个世道,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杨铭看着汪洋,一字一顿道,“我仔细想了想,呵呵,没区别!”
听完这些话,汪洋心里已经知道这事八成不假了,同时,也默认了杨铭的说法,他毕竟是个军人,冷静下来后,对杨铭鞠了一躬:“杨团长,我失态了,对不起,请求您处罚我。”
“我也动手打人了,这事算咱俩扯平吧。”杨铭掏出中华抽一根点燃,又递给了汪洋一根,“我跟你说这事儿,也不是对李旅长或者你有意见,就单纯因为我重视你,得给你正正骨。”
“给我正正骨?”汪洋皱起眉头,问道,“为什么?”
杨铭瞪了汪洋一眼,说道:“有些事儿,等你当上了团长,都会经历的。”
汪洋瞬间愣在了原地。
“我快成副旅长了,这个团,总得挑个合适的营长上来带。”
杨铭说完,拍了拍汪洋的肩膀,走出了办公室。
留在办公室里的汪洋,脸上挤出了与先前反差极大的灿烂微笑!
……
三个月后。
北子村。
枪声、炮声在村口外接连响起,各式各样拿木头架子做出的路障被抬到外面。
村内。
十几号人被条条麻绳紧绑在木板凳上,他们的表情十分惨白,眼底含着绝望,身上无一例外都有着抓痕或咬痕。
四周围满了人群,他们当中的多数刚从丧尸横行的村口外被叫回来,虽说暂时不用拼命了,但是心里头却是更堵得慌。
“都下不了手?”陈泽问了一嘴。
刘子苦笑道:“泽哥,他们现在还是人,等尸变了,我能下手。”
“你等他们变成丧尸,等同于让他们经历一次全身细胞衰变的痛苦。”陈泽看着十几号人道,“这苦你们还是甭受了。”
陈泽提起斧头,走上前。
“所长,留全尸。”一个胡子大叔突然叫道,“拿枪崩了我,让我体面点走吧!”
“对,给我们留个全尸吧。”旁边一个小青年附和道,“我不想到了奈何桥,没嘴巴喝孟婆汤!”
小青年玩笑的话,让被绑着的人都回了回神,他们已经没救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神话上,但这一缕虚无缥缈的寄托,反而让他们不那么怕死了。
“行。”
陈泽撂下斧头,从腰间掏出手枪:“兄弟们,到了地府别着急投胎,不然早生下来,还得活在这操蛋的世道,走好。”
“老婆,家里床头柜下面我藏了两包软烟,你拿去换粮食吧,对不起哈,还是没能戒掉烟瘾,跟了我这么个废物,让你受委屈了!”
“砰!!”
“哥,我先去见咱爹妈了,我在下面好好照顾他们二老,你在上面好好活着,千万别想不开啊!”
“砰!!”
“妈你别哭了,我上月生日许愿别再挨饿,你看老天爷多听话,这不就帮我实现了吗?妈,儿子不孝,对不住您!妹妹,是哥没用,咱妈以后就靠你了!”
“砰…… ……”
陈泽收起枪,擦了擦泛红的眼角,表情恢复如常的转过身,看向了刚死掉的那些人正对面,同样被条条麻绳绑在椅子上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