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少爷,奴婢死的好冤啊。”
“江道友,我那么信任你,为什么要害我?”
“哥哥湖里好冰啊——”
“江师兄,江师兄,你为什么推我,妖兽咬的我好疼啊”
“表哥,我好痛苦,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四面八方,传来高高低低的声音,有的熟悉,有的听过,但好像被丢在了记忆深处——江岫远微微蹙眉,站在光下,依旧镇定。
衣衫湿透的尸体微微摇晃,从黑暗中爬出来,也有绳圈勒紧脖颈的尸体,它的脸部肌肉向下收缩,而喉咙里的舌根拼命伸出嘴巴,眼眶撑得很开,圆凸的眼球无神,黑洞似的眼直勾勾的看着他。
可怕的女鬼拖着两个深深的眼窝,各自有浓稠的血流下来,她嚎啕着,整张脸是变形着的,像崎岖的山脉与山谷呈现在面前,牙齿尖利的,着实吓人。
江岫远像是身处地狱,周围是闻风而来的恶鬼,眼神怨毒,似乎随时都能冲上来,将他撕得粉碎。
“为什么”它们喉咙深处,发出低低沉沉、断断续续的质问。
“看来应该都是熟人啊”
江岫远眼神毫无波澜,甚至发出轻蔑的嗤笑:“原来我搞死了这么多人么,我都没印象了。”
伪装的温和皮囊,此时已经撕下,江岫远的语气里,是对生命的藐视,态度是高高在上,他完全没把这些被他害死的人当一回事过。
江岫远的这番话,激怒了这些受害者,他们发出尖利,好似泣血的喊叫,扭曲着爬过来,身下拖出触目惊心的血迹。
“我根本不怕你们,什么为什么,再来一千次,一万次,阻碍到我的人,照样要死!你们活着就奈何不了我,以为死了我还会怕你们吗?”
江岫远没有歇斯底里,语气甚至堪称的上温柔和平静,就是这样,反而让人觉得不寒而颤。
这是幻境布的局,江岫远将真实与虚假分的清楚,目光冷冽,流着血水的恶鬼扑过来,都要贴到他的脸上,也不见他有所动作——他要是怕什么因果报复,早就寝食难安,自己就把自己先逼疯了,哪里还轮得到这些鬼魂?
果不其然,江岫远的内心没有露出丝毫破绽,这些鬼魂近不了他的身,他们声音高高低低,沙哑而沉闷,企图攻破他的内心防线,让他被幻境吞噬。
“凭什么你的成功,要拿别人的命去填?道义何在?”
江岫远:“一块儿垫脚石而已,跟我谈什么道义何在?”
“你难道从头到尾,就没有后悔过吗?哪怕是一瞬间?!”
江岫远:“后悔?后悔没处理完美么?只有踩在你们这些人的尸体上,我才睡得安心。”
在藏污纳垢、隐藏着阴暗的江家长大,所以江岫远从小就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争取什么,而且他必须要得到他想要的!
他对这些“人”拿道义伦理指责他的话,不屑一顾。
“修真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这些道德仁义,不过是你们这些弱者拿来安抚自己的自欺欺人之物。
因为我抛弃了这些,所以我才能被家族看中,所以我才能成为白文澈的弟子,所以我才能是宗门里的精英弟子!
在自私的世界里,只有自私才能取得成功,弱者注定被强者踩在脚下,什么道义,在强者面前,我即为法,我即为规——”
江岫远眉头轻挑,一双如幽潭般的眸子微微眯起,嘴角微勾,带着嘲讽的笑意,嗓音惫懒而疏淡——他比恶鬼,可是“恶”的多了。
鬼魂眼里的怨恨凝实,却不得不在充满不甘心的叫声中消散。
黑暗渐渐褪去,周围的场景忽然变得一片光亮,似乎是回到宗门了,人群的声音吸引了江岫远的视线,只见一群看不起面孔的人围成一团。
站在中心的人,眉目温润柔和,眼眸里一片云淡风轻,参差的额发在眉间轻荡,随风翻飞的银色柔发在日影下泛着微微的暖意,仿佛镶嵌了一层闪耀的金边。
“柳霁谦”江岫远低声喃喃,似是咀嚼着这个名字的意味。
这好像是他当时才入宗门,见到柳霁谦的时候,那人回眸相视,好似星光落进他的眼睛,看起来极尽温柔。
稍晚他被师尊领进殿中认人,柳霁谦便安安静静的站在殿中,窗是开着的,傍晚泊出的一轮红环停在他的眼睛里,那里的尽头似乎灿烂无边,他的嗓音像是揉碎了天边卷着的云。
他说:“江师弟,今后请多指教。”
他是修真界最有望成仙,天资出众的天之骄子,是大乘期前辈的孙子,是宗门的门面,他万千荣光集于一身,是高高在上的月。
为什么他谋尽手段才能得到这些,而对方却生来高洁,所谓的天分和地位,他与生俱来,轻而易举就能获得?
但是他可真美好,像天上飘着的云,你够不着,却也知道云的柔软和洁白,又像翔飞云际的鹤,不沾风尘,看人间无数草为萤,苍云息影,物外行藏
似乎和他站一起,就会衬托的自己,内心腐烂不堪——他怕是没有见过那些肮脏的事情吧?
是喜欢吗?是爱吗?江岫远不知道,他只觉得这光多么美好啊,就该留在他这种内心肮脏的人的手里,他想要编织一张网,牢牢的把天上月圈在自己身边,变成属于自己的夜明珠
江岫远的爱,就是毁了他,共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