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有很多处园林风景,有皇家园林、有私人园林、有公共园林,但多数是人工雕凿,缺乏天然灵气,而唯独乐游原集人工与自然于一身,成为长安城著名的游览胜地。
由于乐游原上地势较高,视野开阔,城中景色,可尽收眼底,便于览胜,文人墨客经常来此作诗抒怀。王公贵族们也在此地修建了山庄别业,经常在内举办宴会,邀请一些朋友或大臣到山庄赏景游玩。
乐游原上春意盎然,桃花、杏花与绿草相映成趣。三人的欢声笑语在这片美景中回荡,感染力十足,令过路之人不禁驻足观看。
刘绰那句‘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喊出口的时候,一群文人骚客正好路过此处。权德舆和刘禹锡也在其中。
权德舆一眼认出了三人,带头起哄道:“刘五娘子既然有此雅兴,何不让我们也听一听你的高作?”
“权公!”三人先给权德舆行礼。
李二又随着刘绰专门给刘禹锡行了礼,“二十八叔!”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在唐朝,作诗就像吃饭喝水一般寻常,并无人觉得这样的要求不合情理。
“久闻刘五娘子大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在乐游原碰上,真是三生有幸!”
“更难得的是,刘五娘子正诗意大发!想必又是一首佳作啊!”
“元夕之后,那么多的雅集与诗会都被刘五娘子推拒了。今日咱们这是托了权公的福啊!”
刘绰两眼一黑,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闲着没事儿你玩什么老梗啊,真的是!
一旁的顾若兰脸色瞬息万变。她又是幸灾乐祸,又是为刘绰担忧,又生怕自己因为刚才那句‘红鲤鱼绿鲤鱼与驴’也被众人架起来要她作诗。
刘绰知道这是一场无法避免的考验。她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除了那些为了欣赏春色而来的纯路人外,这群文人骚客呼啦啦足有二三十人之众,大多都是权德舆的门生故旧。而权德舆和刘禹锡是何等样人?自然不能像上次马球场上那般随便吟诵几句她自己作的诗给糊弄过去。
“那小女子就献丑了!”她清了清嗓子,高声吟诵道: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这是清代高鼎的《村居》,虽然不是刘绰的原创,但在这个时代,却足以让人耳目一新。她的诗句简单而生动,描绘了一幅春天孩子们放风筝的生动画面,与眼前的场景不谋而合。
权德舆听罢,立刻鼓掌称赞:“好诗!好诗!刘学士真是才思敏捷,出口成章。”
刘禹锡道:“妙啊,实在是妙,咱们站在此处可不是正好能看到曲江池畔的拂堤杨柳么?”
其他文人们也纷纷点头附和,便是那些原本心存疑虑想要刁难的人,此刻也无话可说,只剩心悦诚服了。
李二脸上一直挂着赞赏的笑容。
刘禹锡早在一旁将李二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他走上前轻声对刘绰道:“五娘子,眼光不错,你这郎君真是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办喜事的时候,可定要记得知会我这个叔父一声!”
刘绰脸色微红,笑着道:“这是自然!”
刘禹锡又走到李二面前,朗声道:“李二郎,可要好好对我们五娘子,否则我这个做叔叔的可不答应!”
李二行了一礼道:“岂敢岂敢!德裕谨遵二十八叔教诲!”
刘禹锡笑着道:“五娘子,若是以后受了什么委屈,就来找二十八叔,叔父给你撑腰!”
有几个狂热之人,本想当场就与刘绰分享其中诗意。听了这话,才注意到三人身后的吃食和一大帮子仆从,知道人家这是出来春游的。不好打扰过多,只得作罢!
“不知顾九娘子是否也有佳作?”尽管已经尽力躲藏,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一旁的顾九。问不成刘绰,便将’矛头‘指向了顾若兰。
“没有没有!”顾若兰忙道,“此情此景,我没有诗意大发,就想起了一句‘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而已!”
“早闻顾九娘子高才,娘子又何须过谦呢?”
“是啊,娘子幼时所作那首绝句是何等的掷地有声豪气干云!吾等虽身为男子,亦是甘拜下风啊!”
刘绰在一旁听得热闹,这个顾九居然是在幼时就已经才名远播的。真不知道这些年她在如此爱诗的长安是如何做到一直不再作诗的。
见顾九为难,权德舆笑着替她解围道:“诸位有所不知,顾公这个孙女啊,虽是个爱瞧热闹的,却惯会躲懒。她与刘学士不同,诗会雅集虽去,却从不作诗!今日春光大好,几个小辈都是出来游春赏景的,咱们就别再这里让他们拘束了?”
直到那一大帮子文人去别处赏春了,顾若兰才松了一口气道:“好险,我躲在你们两个后面,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被他们逮住也要我作首诗。没成想,还是没躲过去!”
刘绰笑着摇了摇头,“我以后啊,绝对不会再主动说出作诗二字了!”
“绰姐姐,你我共勉啊!”顾若兰点头赞同,她看着李二不服气道,“真是奇了,你自小就被称作神童,怎么没人找你作诗呢?”
李二无所谓道,“有二位才女在旁,这些大儒名家又怎会看到李某?”
说到这个,刘绰也想到了什么。李二出身名门,少有才名,如今被这些文人骚客给完全忽略掉了,心理会不会有些不舒服。
“你不生气?”她问。
“能与两位才女共同游春,李某只觉得荣幸,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事,我为何要生气?”李二笑着道。
刘绰看着他的表情一点不像装的,忍不住有些钦佩,他心态是真的好。从当年李刺史被贬官到明州做长史时就能看出来。
他虽小小年纪,却不卑不亢,不骄不躁,无论顺境逆境,都能处之泰然。
是她将他看扁了!
即便现在只有她知道,他将来能成为大唐宰相。他又岂会是那有着畸形大男子主义的人?不允许身边的女人比自己强?
他是她在灯火阑珊处也能看到的人啊!
“不愧是二郎!”刘绰的笑意从心意漾到脸上。
“饶了我吧,我是出来赏春的,没想到甜嘴点心没蹭到多少,又被塞了一嘴狗粮!走了走了,真是的!”
看着顾若兰气鼓鼓抱着一大堆零食逃走的背影,李二笑着道:“终于走了,这下可算是没人打扰我们了!”
“看不出,李二郎还是个如此霸道的人呢!”刘绰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