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翻云细味着一口酒香,击桌赞道:“清溪流泉,清溪流泉,谁起的名字,谁酿的好酒?”
这时上官鹰和翟雨时也加入了梁秋末的清唱里,击台高歌道:“若被无情弃,不能羞──”
凌战天一阵笑骂声中,这新旧权力的转移,便这样定了下来。
风行烈全身一震,垂下了头,说不出话来。
韩柏不耐烦地叫道:“喂!”
上官鹰笑道:“雨时,大叔在考你的脑筋。”
急劲狂旋。
一时间众人沉默下来。
翟雨时微一沉吟道:“现在江湖流行一种说法,就是庞斑故竟让覆雨剑声名更盛,使天下人人注目此事后,才出手对付浪大叔,以收威慑江湖之效。”
浪翻云在夕阳之下,从怒蛟岛后山孤寂的小屋走了出来,“光临”岛内近岸的大墟市,回岛后他还是首次踏足这闹市。
上官鹰微笑道:“听说虚若无有女名夜月,色艺双全,爱作男装打扮,颠倒了京城中不知多少权贵公子,令人神往。”
凌战天道:“假设真是只有这两人才能救他,风行烈这次是完定了,庞斑现仍四处擒捉风行烈,自不会救他;厉若海一生最恨叛徒,亦不会救他,试问天下还有谁可救他?”
浪翻云将一杯酒倒入口中,闭上眼睛,好一会才再睁开来,沉声道:“你们都低估了他,若庞斑以为自己可轻易胜他,将大错特错。”
浪翻云再尽一杯,微笑道:“据闻这‘阴风’楞严,来历神秘,武技却是京城之冠,手段凶残,被他害死的开国重臣、忠良之士、为民请命的正直好官也不知凡几,有机会倒要看看他有何惊人艺业?”
浪翻云感受到她们灼人的青春,微微一笑,露出了雪白整齐的牙齿,自具一种难以常理言喻的慑人魅力。
粗索粉末般碎洒。
在他一向只懂判断敌人来势的锐目中,世界从未曾若眼前的美艳不可方物。
浪翻云和凌战天一看下,不由齐声大笑。
浪翻云心中赞叹,这确是张秀美无伦的脸容,究竟是谁家的媳妇儿,如此姿色,在岛上必已家传户晓,自己可能是唯一不知道的人。直至他步上观远楼,来看他的人仍未肯退去。
除了魔师庞斑外,谁敢挑战黑榜首席高手“覆雨剑”浪翻云。
凌战天首先鼓掌道:“如此我便可将帮务尽交雨时,转而专责训练新人──”
那并不是因得失而来的喜悦,也不是因某事某物而生出的欢愉,而是一种无以名之,无人无我,无虑无忧,因“自在”而来的狂喜。
六丈、五丈……
这七年来,由“蹄踏燕”出世开始,他从不让人碰这爱驹,洗刷梳毛喂食训练,全由自己一手包办。
凌战天苦笑摇头,频说:“家贼难防。”
厉若海一声长啸,两腿一夹马腰,“蹄踏燕”昂首怒嘶,蓦地增速至极限,一道电光般向负手挺立路心的庞斑冲去。
浪翻云闻到酒香,眼睛一亮,眨也不眨连喝三大杯,向凌战天笑道:“这米酒甘香可口,肯定岛上没有人能酿出这样的酒来!”
厉若海的身子依然挺得笔直,眼中射出无尽的哀伤,看着秋林草野,柔声道:“这世界是多么美丽,行烈,你我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你将来若要收徒,收的也必须是孤儿,将我的燎原枪法传下去。”
八月十五月满拦江之夜。
范良极诅咒一声,微怒道:“见你的大头鬼,我范良极岂是背信弃义的人,今日若不能从庞斑手中把风行烈偷出来,以后会在‘偷王’上加上‘枉称’两个字,哼!你这种毛头小子怎能明白我的伟大。”
距离迅速由三十丈减至十丈。
另一个大头伸了出来,原来是“过山虎”庞过之,截入道:“等你来让他们尝尝覆雨剑的滋味!”
三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在浪翻云以外,找到一个配与他决战雌雄的对手。
韩柏一呆道:“难道我们便待在这里吗?”
众人当然知道他在说笑,轰然起哄。
众人骚动起来。若他们知道连方夜羽率领高手布下重围,仍给厉若海击杀叛徒宗越后,从容突围而去,震骇还应不止于此。
众人认得是帮主上官鹰的声音,这才自动让出一条通往观远楼的窄路,让浪翻云通过。
众人齐齐哗然。
厉若海一声狂啸。
庞斑身穿华服,一头乌黑闪亮中分而下,垂在宽肩的长发衬托下,晶莹通透的皮肤更像黑夜里的阳光,与厉若海相若的雄伟身形,卓立路心,便若一座没有人能逾越的高山。
厉若海解开丈二红枪,让它挨靠身旁一棵树上,缓缓转身,望往丘下前方延绵起伏的山野,平静地道:“你看见了!”
厉若海离开官道,转往一座小丘的顶处奔上去,到了丘顶,内力由手心传入风行烈体内,解开了爱徒的穴道。
众人大感兴趣,梁秋末问道:“厉若海挑战庞斑,岂非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翟雨时道:“另一件白道的大事,乍看毫不觉眼,其实却意义深远的,就是两大圣地之一的慈航静斋,终于打破了三百年来的自我禁制,让一个传人踏足江湖,据说那传人还是个美绝人寰的年轻女剑士。”
厉若海的眼忽然明亮起来,看到了一向疏忽了的大自然美态,其中每一棵树、每一道夕阳的余晖、每一片落叶,都含蕴着一个内在的宇宙,一种内在恒久的真理,一种超越了物象实质意义和存在的美丽。
三丈、二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