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雨时插入道:“方兄以飞鸽传书,告知会亲自来访,却没有详说原因,未知可否赐告?”
却没有发出任何应有的人椅相挨撞的声音。
他终于见到了浪翻云。
木人虽没有眼珠,但观者却总觉木人全神贯注在斜指前方的剑锋上,而更奇怪的是,这木人只是随随便便的手持着剑,但却能教人感到全无方法去捉摸剑势的变化。
方夜羽脚步轻摇,就像忽地兴起,要参观怒蛟岛般,沿着火把照明的路径,轻轻松松地走去。
方夜羽像忽地记起了什么似的,“噢”一声后,探手从怀里掏出以洁净白布裹好的一件东西,递给浪翻云。
方夜羽不由热泪盈眶。
同一时间韩柏耳边响起一阵沙哑干涩的声音道:“小子!到这边来!”
风行烈见她像哄小孩般对自己,也不知好气还是好笑,自己昨天趁刁辟情往追她时,溜了来这隔离原先入住那客栈两条街的另一小旅馆,谁知还是给她找到。
云清轻叱道:“峻声退后!”右脚尖点往韩柏脆弱的右膝盖。
他的内伤复杂非常,连来自被称为天下医道正宗净念禅的广渡大师也束手无策,故谷倩莲这句话显出她眼力高明。尝闻双修府的双修秘技,利用男阳女阴的本原力量,能使人濒死复生,谷倩莲说她有方法治愈自己,看来并非虚语。
谷倩莲见他沉吟不语,哪会不知其心已动,却站了起来,故作幽怨地道:“看来你是非常讨厌我,否则哪会对人家如此凶恶,我还是走吧!”
站在门内的浪翻云微微一笑道:“夜羽兄请进来。”掉转头便往屋内走回去。
原本黑黝黝的怒蛟岛,忽地亮起两条并行的火龙,照出了由码头伸展而去,穿过林立的房舍,蜿蜒往后山的一条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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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夜羽穿过敞开的篱门,肃立门前,正要作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自内传出道:“夜羽兄来得正好,还不进来!”
竟是数以百计的怒蛟帮徒,一齐高举刚燃点的火把,造成如此突发的壮观场面。
韩柏又连挡云清两下流云袖,避了她三脚,马峻声的剑已幻起千百道剑影,吞吞吐吐似水银泻地般攻向他面门。
浪翻云放怀大笑道:“看来庞斑也是个不爱喝酒的傻瓜,否则怎会不好好教导你这好徒儿。”他肯定是历史上第一个称庞斑为傻瓜的人。
韩柏心中一凛,要知他现时武功,已可列入黑榜高手之林,甚至以小魔师方夜羽之能,在公平情况下,也没有定能胜他的把握,可是这叫云清的女人,竟招招使他感到庞大的压力,实是非同小可。
怒蛟帮这一手最难的地方,不在预早猜测出他此来的目的是拜访浪翻云,而是用了什么手法通知这数百人一齐燃点起火把。
浪翻云收回纤长修美的手,心满意足地长长叹道:“庞斑啊庞斑!知我者莫若你,八月十五月满拦江之夜……八月十五月满拦江之夜……”他的语音逐渐转细,但近乎痛苦般的期待之情,却愈转愈浓,愈转愈烈。
浪翻云从墙角拿起一壶酒,来到桌旁,放松了一切似的跌坐竹椅上。
蓦地林木深处冷哼传来,黑暗里喷射出一大团东西,向云清冲去,内中隐含劲气风声,声势慑人。
谷倩莲道:“天快亮了!还不醒来?你这懒惰猪。”
就像走往一个与尘世断绝了任何关系的孤僻天地。
翟雨时从容道:“如此方兄请!”
他终于完全地明白了庞斑和浪翻云这两人,为何能继百年前的传鹰、令东来、蒙赤行、八师巴等盖代宗师后,成为这百年来江湖上最无可争议的顶级人物。
谷倩莲见他目灼灼地望着自己,吓了一跳,随即破天荒地第一次脸红起来,垂下眼光怪责地道:“你怎能如此眼瞪瞪地看着人家!”却没有想到自己也是那样地看别人。
马峻声蹒跚来到她身边,沉声道:“那人是谁?武功全无成规定格,便像随手拈来,教人完全看不出来龙去脉。”
风行烈吓得推被而起。
浪翻云并不真的想从方夜羽身上得出答案,淡淡一笑道:“告诉庞斑,浪某还是第一次因看一件东西而忘了喝酒,第一次因看一件东西却像喝了很多绝世佳酿。”
方夜羽全神盯在浪翻云织竹箩那雪白纤长的手指上,一时间竟连“多谢”也忘了说。
云清独立花园里,望着地上的枯叶,眼神闪过一抹难言的哀伤和失落,她和范良极究竟有何关系?
谷倩莲灼热的娇躯紧挤了过来,使他感到既尴尬又刺|激。
云清见韩柏伤了马峻声,杀机大起,凌空飞扑韩柏,终于亮出了藏在身上的两把有护腕的短剑,这名为“双光”的短刃,配合着流云袖,一硬一软,在八派里极被推崇。
怒蛟岛。
谷倩莲两眼一红,垂下头道:“你这样凶巴巴的干什么,人家给那恶人赶得走投无路,来这里躲一会也不成吗?”
韩柏扭转身来。
浪翻云伸出指尖,沿着木人后脑的刀痕,跨过了颈项间的凹位,来到弓挺的背脊上,柔声道:“后脑和背脊的刀痕,有若流水之不断,外看是两刀,其实却是一刀,而且定是将这朽木变成这包含了至道的木人第一刀。”
直到这刻方夜羽仍未能说出一个字来。
方夜羽摇头赞叹道:“只是这一手,已使小弟叹为观止,佩服佩服!”
方夜羽见他口中说请,却丝毫没有引路的意思,心中一愕。
“隆隆”声中,大船泊岸。
忽尔里方夜羽发觉自己实在分不清楚木雕的浪翻云,和真正的浪翻云,谁才“真”一点。
浪翻云毫不客气,伸了个懒腰,跌坐地下,拿起刚织成了小半个的竹箩,细心地继续织箩的大业,头也不抬地道:“要赶在睡前弄好这家伙,否则明天那些熟得不能再等的石陕龙眼便没有东西装了,请坐!”
“战书”终于送到浪翻云手上。
一向口舌便给的方夜羽,像哑了那样,傻愕愕地在那粗简木桌旁唯一的竹椅坐下,发出“唉唉咿咿”的噪响,不知怎的,这种平时绝不会放在心上的声音,在此时此地分外使方夜羽感到不自在,好像已将自己某些秘密透露了给这能与自己师尊撷抗的超卓人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