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柏死命守着心头一点灵明,他有一个感觉,就是假若就此昏去,将永远也醒不了过来。
两眼神芒电闪。
韩柏在众人眼目被惑的剎那,赶了上去,闪电般破门进入马车内。
假设有人碰巧在场,定以为是千年恶尸复活,吓个死去活来,韩柏双目一明一暗,明时精光电闪,暗时阴沉莫测,好一会才回复正常,但那眼神已和从前大不相同,转动间充满了沉浮人世的智慧和近乎魔异的魅力。
祈老大的声音道:“小姐!请起程吧!”
“唉!”
韩柏丝毫不觉得这个想法大异于往昔的他,一用力,弹了起来,卓立地上。
莫意闲阴恻恻道:“现在已没有什么道理好说,浪翻云你亦未必能稳胜我们两人的连手合击吧!”
四肢一伸,麻痹感剎那间蔓延全身,整个人空空虚虚,飘飘荡荡,便似无一点着力之处。
韩柏原本僵硬的肌肉,开始有了变化,扭曲起来,不过却与邢老三的两鞭无关,只是由于自身的苦痛。
胜负立决。
旁边的怒蛟帮帮主上官鹰也抬起头,脸色凝重地道:“逍遥门追踪之术,使人防不胜防,以鹰眼代狗鼻,确是高明。”
乾罗摇头道:“非也非也,浪兄覆雨剑已达剑随意转、意随心运、心遵神行、技进乎道的化境,乃古往今来剑术所能攀上的峰巅,唯能极于情,故能极于剑,小弟获益良多,所以我才能在这短短三年内,突破以往二十年也毫无寸进的境界,浪兄实乃小弟的良师益友。”
一朵朵血红的烟花,依循着某一默契里的节奏,升往天上。
莫意闲冷哼,刚要出言讽刺,以示自己犹有余力,浪翻云剧光散去。
他身旁的上官鹰沉声道:“灯号正确,但这艘却非我帮之船。”
但一刻后江畔人影幢幢,几条人影由船舱抢出。
一点精芒,标前而来,原来是上官鹰的矛尖。
浪翻云为人不拘小节,行事因时制宜,毫不客气,连开言问好亦省下,全力一跃,天马行空地从一块大石借力跃起,夜鹰般在猎猎的衣袂拂动声中横过江水的上空,气定神闲地跃落在小风帆船首处。
原来这正是魔种的精气与韩柏体内精气的结合时刻,在结合之初,首要让魔种的精气贯通全身经脉,这三针之助,刚好完成这过程,魔种由早先的假死进入真死的阶段。此后魔种的精气完全融入韩柏体内,至于将来如何把赤尊信的庞大精气神据为己有,就要看韩柏的造化了。
燕菲菲银铃般的娇笑响起道:“庄主啊庄主!这么热闹的场面,你怎能不来凑兴!”
邢老三倒乖巧得紧,抢前伸手捏开韩柏的口,夏霜一扬手,一粒朱色的药丸,和着浓郁的山草香气,投进了韩柏喉咙,直入胃里,连吞的过程也省了。
浪翻云神色不动,淡淡道:“三年不见,干兄功力更胜从前,可喜可贺。”
众人轰然答应。
翟雨时啸声收止。
明月孤悬在星弧的边缘处,又圆又远。
覆雨剑略作回收,满天的光点从花蕾变成花朵后,再爆开去,一时三人间满是光碎。
谈应手干咳一声,道:“七年前一会后,浪兄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
反而愈趋响亮。
邢老三性格凶暴,也不细想对方怎能从坟墓里复活过来,闻言狞笑道:“射他双足。”
回头看去。
浪翻云正容道:“当日干兄败在猝不及防四字里,若目下公平决战,谁胜谁败,仍难作定论。”
孤竹和十二逍遥游士一主起躬身道:“门主万安!”
一把充满了男性魅力的低沉声音道:“你们退出林外等我。”
一把阴恻恻的怪声音在远方响起道:“老谈火气仍是那么大,何苦来由和这些后生小辈一般见识?”说到最后一句,寒风卷起,月色下人影一闪,一大团东西已立在谈应手之旁,原来竟是个水桶般又矮又大的胖子,但身法的迅快却胜比轻烟。
夏霜身子一软,往后倒回座位里。
怒蛟帮众爆出狂热的欢叫。
左脚移前,大刀当头劈下,由提刀、举起至劈下,这三个动作有种连绵不断的气势,使人感到不能在这动作完满结束前,向他做出任何反击。
※※※
浪翻云淡淡道:“那干兄的乾罗山城,现在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其中生得斯文秀气的青年低起头来,望着飞行轨迹刚横过明月的飞鹰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怎么快,也及不上这扁毛畜生的飞行速度。”
一个古往今来没有出现过由道入魔的高手,终于降临人世。
谈应手和莫意闲表面看去冷静得若崇山峻岳,其实心中的震骇,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乾罗大笑痛饮。
翟雨时低喝道:“行动!”
苦笑凝结。
祈老大没法,打个手势,立时有人过来将韩柏抬起,往林内走去。
生命是否只是一个恶作剧。
他所吐的每一个字,忽快忽慢,但偏偏和莫意闲摇扇所发出的“霍霍”声,毫不相配,当他说到彩云归最后三字,莫意闲摇扇的动作竟慢了剎那。
庞斑啊庞斑。
夏霜完成了任务,迅速退回马车去。
众人至此真正动容。
浪翻云仰望天上的明月,哈哈一笑道:“我醉了!”
韩柏在矛影护翼下,冲天而起,闯过包围网,往远方的车队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