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鹰气定神闲地饱览美色,悠然道:“在这群花之间的棋亭内,能做夫人敌手确是人生幸事。夫人千万小心下子,以免误入歧途,因为照小弟所知,夫人可能下错子哩!”
万仞雨道:“一切依规矩办事。”
他是神都唯一能在梦蝶夫人纤手下取得一个和局的棋手,其他几局当然全数败北。绝大部分人认为那局和棋是梦蝶夫人看在他借出小湖庄作棋会场地,故手下留情,让他保留颜面。
入园的月洞门出现前方,门内人头涌涌,似趁墟多于棋会,一位俏生生的美婢立在门旁,手执名册似的东西,眉开眼笑道:“原来是万公子,昨天夫人还问起你为何没有来呢!”
风情万种地下子回应。
龙鹰还是首次和人对弈,大感新鲜刺|激,当仁不让坐下来,面对棋盘,心忖怎么都要把五两银赢回来,失而复得。
万仞雨哂道:“有什么表情,当然是老虎看见送到口边的小肥羊的表情哩!”
亭置石桌,可布三个棋盘,不过两天下来,棋园只剩下七局仍在进行中,其他参加者早俯首称臣,输掉棋金。不过园内与会人数不减反增,人人醉翁之意不在棋,皆因看高手杀低手,不但无可观之处,且是不忍卒睹。
岸旁一众观棋者响起群蜂乱舞般的嗡嗡声,显是对棋局议论纷纷,却没有人敢喧哗,棋园弥漫对弈的紧张气氛。
梦蝶夫人点头道:“你没有说谎,胖太监确是虎头蛇尾,原来如此。”
龙鹰虎躯剧震,目瞪口呆。
环佩声在远处响起,龙鹰循声望去,二百丈开外一位盛装丽人,在两婢前呼后拥下,越过一道石拱桥,朝其中一亭莲步姗姗,虽看不到她容颜,身段确是纤美窈窕,高姚优雅,不在端木菱之下。
龙鹰道:“弈棋是论输赢而不是论姿势。他娘的!但愿你的刀法不像你的棋艺般有姿势没实际便谢天谢地。”
龙鹰傲然道:“夏虫不可语冰,待会你看梦蝶夫人的表情再说。”
万仞雨没好气道:“你好像不清楚她是谁。告诉你,如你般对她有痴心妄想者大不乏人,全碰得一鼻子灰,待会她来时勿要胡言乱语,丢尽我的面子。”
今次轮到龙鹰呆了一呆,皆因梦蝶夫人兵行险着,切断了他与右边黑子的呼应,迫他近身血战。
“梦蝶夫人到!”
龙鹰迭手颈后作仰枕状,轻松道:“此女确是妙不可言,若可把她娶回来,兴起可享受家居对弈之乐,赌注可以……哈!想想都令人开心。”
万仞雨领着龙鹰进入小湖庄,碰上安世明,他抛下其他人迎上来道:“恭喜万贤弟,幸好你昨天没有来。不知为何,夫人昨天心情大坏,下子毫不留情,近半人未到终局即推棋认输,因不想输得太难看。你那盘算下得不错,可望不过二十子之负数。”
梦蝶夫人幽幽一叹,徐徐道:“我并不想杀你此子,奈何!”
梦蝶夫人到达首站的棋亭,看了棋盘两眼,下了一子,对手立即捧头,报棋者走到桥上当眼处,以手势报黑子和白子的位置,梦蝶夫人又袅袅婷婷,摇曳多姿地走出棋亭,往另一棋亭举步,消失在一丛林树之后,不片刻再现倩影于另一道桥梁,可知她又花几眼工夫,在另一棋盘下了子。
龙鹰移到她身旁伸手可及处,淡淡道:“令师是法明杀害的,与婠婠没有半点关系。”
“当!”
万仞雨差点想掐死龙鹰时,梦蝶夫人在两婢陪同下,到了桌子另一边,淡淡道:“这位是万公子的什么人?”
小湖庄位于洛南通津渠和通济渠交界处,庄主安世明出身洛阳望族,颇具文名。不过他在诗文上的成就远比不上他在神都棋坛的地位,享有洛阳棋圣之称。
龙鹰得意笑道:“天下间尚没有不被任何人追求到手的美女,看的是人品、手段和运气,明白吗?看扁我的万小子。真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棋彩绽射,风流佻达的美人儿。”
龙鹰想也不想,采取以战对战,落子于白子另一边隔两位处,把她刚下的白子夹在中间。
万仞雨道:“怎么样?轮到我下子。”
龙鹰摇头道:“难怪你输了。对方是少帅和他的井中月,你却是薛怀义的烂鬼横练。定石怎可以这么不思进取,可知你这小子打开始抱着输少当赢的输家心态,他奶奶的。”
万仞雨讶道:“你真懂棋艺吗?我研究过她百多盘棋,根本是无路可捉,她的棋法若如天马行空,局局不同。唉!我的娘!她来哩!记着不要说疯话,唐突佳人。”
美女再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弄得龙鹰一时慌了手脚。
小湖庄最著名的是引进渠水成湖成林的棋园,小湖占地颇广,十八座棋亭冒起池内,以石桥连贯,奇花异树倚亭而生,在冬阳洒照下随形得景,相互因借,具有绮丽雅致,纤巧潇洒的迷人风韵,确是举行棋会的好处所。
这两句话颇不客气。
梦蝶夫人道:“你凭什么去肯定呢?”
俏婢目光落在龙鹰身上,冷淡地道:“这位是……”
龙鹰仰头望向万仞雨,后者一面难以置信的神色,呆瞧着他。
万仞雨若无其事道:“仞雨是请他来代我续此未了之局。”
梦蝶夫人向他现出个没好气的神情,活泼迷人,又横他一眼,含笑道:“我每次下棋总会先弄得一清二楚,绝不会失误,兄台放心。”
环佩声不住接近。
落子在最早一子附近,与左边黑子紧密呼应,似是放弃另一子。
梦蝶夫人保持超级刺客的冷漠,道:“你有何凭据?”
一名婢子来到棋亭,向龙鹰道:“这位公子请随小婢来。”
龙鹰忍痛掏出五两银,交给俏婢。
安世明嚷道:“什么?”
梦蝶夫人柔声道:“我要去下别的棋哩!兄台准备应付下一轮厮杀吧。”
龙鹰打了他一肘,低声道:“傻瓜!骗你的,是她自己想你。”
整个棋园倏地静至鸦雀无声。
万仞雨失声道:“夫人尚未来下子,你如何看全局?”
棋亭内因有龙鹰插科打诨式的疯言怪语,气氛仍是轻松,可是在湖边的观战者,则无不起哄,报棋者不住打手势,遥报棋局变化,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万仞雨一面陶醉地道:“夫人真的问起在下吗?”
不正是花间美女还有谁人?
万仞雨暗怪龙鹰口不择言,因为眼前棋圣有一局大败三十多子。忙道:“不用理他,这是在下少不更事的师弟。”
龙鹰回复正襟危坐的姿态,目光落在棋盘处,抢在万仞雨之前代答道:“因为他老兄需小弟今天来和夫人再续未了之缘。”
龙鹰哈哈一笑,拈起一子道:“厉害!两子都是那么高明厉害,命中棋盘的心窝,幸好我死不掉,看!”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