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奉三有点不情愿的从内在的天地走出来,讶然朝李淑庄瞧去。
屠奉三笑道:“还提什么打打杀杀的,真大煞风景,他奶奶的,你不是说过服药后会变另一个人吗?嘿!言归正传,我并没有逼你在短时间内筹措足这笔金子,而是予你足够的时间,办法当然由你去想出来。”
屠奉三发觉自己正认真对待李淑庄的问题,点头坦白的道:“你倒说中了我的心事。我虽然有过不少女人,但没在一个能令我念念不忘,又或想和她再次温存。我能拥有的,只是剎那的欢娱,事后却有去如春梦的感慨。唉!我想在每一个人的生命之中,都会有寂寞的时候,不管有多少人前呼后拥,但寂寞却似是与生俱来的事,是一个心境的问题。”
这类问题,平时屠奉三绝不会费神去想,因为根本不成其问题。但此刻屠奉三却对这个问题有全新的体会。对!我究竟是谁呢?屠奉三这三个字只是代号。对敌人来说,屠奉三或代表催命符;对刘裕来说,是个好帮手。但对自己来说,他是什么呢?
他现在看到的,是李淑庄的另一面。她也像任何人般有血有肉,会感到寂寞、悲伤、烦恼、失落,也会受情绪影响。
这美女是否对我动了真情呢?或只是她勾魂摄魄的手段?
李淑庄恰于此时张开秀目,双目亮闪闪的,柔声道:“道兄的确没有骗我,此丹的效力绝不在我原本的十二道丹方之下,而其新鲜的感觉更是无与伦比,令我到达前所未有的境界。好吧!我再不想枝节横生,就以一千两黄金,买下道兄全部丹方。”
院门关上。
蹄声响起,自远而近。
李淑庄呆了一呆,竟说不出话来。
屠奉二心中涌起一阵连自己也没法解释的醉心感觉,微笑道:“夫人放心,我可以关长春三字立誓,我与任后绝没有男女私情,有的只是利害关系。”
屠奉三发自真心的道:“坦白说!我仍没法弄清楚夫人是真情还是假意,我们定下交易的时间和地点如何?除了二十四道丹方外,我还有可令夫人惊喜的意外得益。”
屠奉三已习惯她善于捕捉别人心事的本领,苦笑道:“不瞒你哩!我还要回去和任后商量。”
对街铺子的大门整幅向外坍塌,现出三台弩箭机、卓狂生、高彦和一众兄弟。在马军等魂飞魄散之际,弩箭机已三箭齐发,辄辄声中,射出一轮接一轮的弩箭。
一些从未在他脑域出现过的意念,一个接一个的紧扣而来,还伴着鲜明的图象,似乎意念本身已是最大的玩意和乐趣,令他一时想得痴了。
卓狂生忙凑往小方窗看过对街,又松了一口气,道:“轻松点行吗?只是我们的人出动吧!”
高彦从后门进入铺子,向把风的两湖帮兄弟打个招呼,径自来到前铺。
李淑庄更笑得花枝乱颤,似是屠奉三问这句话便足以笑弯了她的腰,她忍着笑的喘息道:“你不觉得好笑吗?我们两个都不知算是什么关系?但偏要凑在一起,最妙是根本不知道服食的究竟是仙丹还是毒药?”
高彦低声道:“你是否心情紧张,致语无伦次?”
数以百计的箭手同时站立于弩箭机所在的房舍之顶,人人弯弓搭箭,朝他们狂射劲箭。
屠奉三感到心中的怜惜之意远大于对她的敌视,更开始相信她有交易的诚意,问题在他顶多只记得另外四条丹方,且都是居心不良的毒方,纵然千万个情愿,也无法依她所说的去完成交易。
耸肩道:“夫人以为我是第一天出来混的吗?不论是五石散的买卖,又或淮月楼的爱情交易,你赚的都是黄澄澄的金子,夫人怎可能只有这么少数量的钱在手上呢?”
李淑庄讶道:“道兄似乎另有难言之隐,何不开心见诚的说出来?”
李淑庄黛眉轻蹙的道:“我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了。你这人哩!只关心自己的利益,你明白现在南方的形势吗?”
屠奉三完全不介意,既不介意是否会被李淑庄识穿,更不介意是否做得成这场交易,一切有老天爷在冥冥中安排,不论他做什么,其结果到最后都仍是那个结果。他甚至再不在意自己为何要到这里来见李淑庄,又和她一起服食含有丹毒的危险丸散,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到眼前此刻去。至于过去的回忆,对未来的推算,比起现在这一刻,比重上变得微不足道。
李淑庄垂下螓首,轻柔的道:“知道哩!”
“砰”
屠奉三呆看着她,好一会后叹道:“形势是不会好转的,桓玄根本斗不过刘裕,夫人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此点。”
卓狂生眼角发现高彦,斜眼对着他道:“有好消息吗?”
姚猛在离马军等人两丈外止步,“锵”的一声拔出佩刀,大喝道:“马军你背叛帮主,老子来和你拚命了。”
卓狂生叹道:“这就叫猛虎不及地头虫,整个巴陵全是支持两湖帮的人,这间位于仙源楼对面的铺子,说句话便暂时是我们的了,周绍和马军怎是我们的对手?”
屠奉三胡涂起来,很想知道答案,这是从未有过的滋味。
李淑庄忽然有点无意识地娇笑起来,像没有机心似的,比之平常的她,又有另一番惹人遐想的娇姿美态。
李淑庄不悦道:“这是真的,至于其它的钱到了哪里去,你最好不要知道,否则会为你招来杀生之祸。”
卓狂生道:“准备!”
马军终是跑惯江湖的人,目光投往关上的院门,色变道:“散开!”
卓狂生哂道:“什么都好!只要能宰掉马军便成。”
李淑庄皱眉道:“我们为何不可以立即进行交易呢?让淑庄把人财献上,道兄满意后,便把余下的丹方默写出来,那么不论明天发生什么事,淑庄再也不在意了。”
高彦浑身一震,道:“来哩!”
李淑庄掩嘴笑道:“都说你不是好色的人,听到奴家肯投怀送抱,仍不露丝毫馋相。你当我是随便陪男人的人吗?淑庄才不会这么作贱自己。索性一并告诉你吧!我买你的二十四条丹方并不是要赚钱,而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将来的日子作打算。唉!假如我失去眼前的一切,唯一能使我感到活着尚有点意义,便是我手上的三十六条丹方哩!你明白了吗?”
高彦趋前来到卓狂生身旁,从小方窗看出去,道:“是时候了!”
李淑庄露出凄然之色,幽幽道:“不要看我李淑庄表面风光,事实上我心中非常寂寞,满脑子烦恼,有时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有丹药可驱走我的烦恼,让我好好的享受人生。好吧!我答应你,假若情况好转,我会补偿你的损失,如你仍不信任我,我便把淮月楼的房产地契交给你作抵押,如此你该不会怀疑我没有交易的诚意吧!”
“道兄!”
“蓬”!
屠奉三饶有兴趣的听着,不知如何的,他把握到眼前正发生的事的趣味所在。现在的“倒庄大计”已变成了一个游戏,是他和李淑庄之间的游戏。李淑庄肯定是做生意的高手,所以懂得如何来压价。
卓狂生道:“你不紧张吗?”
另外两台弩箭机同时移动,与先前的弩箭机并排列阵,只要把宽敞的铺门推倒,弩箭机便可攻系铺外街上的目标。
话出口才感到突兀,但又是如此自然,换了平时的他,当不会问这句话,至少不会直接问出口,只会在脑袋裹作猜测。
李淑庄轻轻道:“明晚初更时分如何?你晓得我的家在哪里吗?”
屠奉三把精神集中往被风吹拂的感觉去,寒风刮上皮肤的感觉骤然增强其强烈的程度,差点令他感到吃不消,忙把注意力重投李淑庄的如花玉容去。
姚猛长笑道:“太迟了!”
屠奉三叹道:“夫人认为值得吗?”
屠奉三道:“任后刻下不在建康,多给我几天时间吧!快则二天,迟则六天,我会再来找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