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听得倒抽一口气,心忖形势比自己想象的更要恶劣。老手“无兵之帅”的戏语,亦非夸大之言。
刘裕愕然道:“无兵之帅?”
老手色变道:“刘爷认为米粮有问题吗?我立即去查看。”
刘裕想的却是刘牢之硬把自己留在统领府一天一夜,就是要让陈公公有足够的时间作部署对付自己。
老手道:“盐城本是讨贼军驻扎的城池,不过现在的讨贼军,只剩下百人,加上守城军的四百人,总数不够六百人、且粮饷短缺,士无斗志,要他们去讨贼只是笑话。”
刘裕心中一动,叫着他道:“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
又凑近低声道:“现在孔老大和各位兄弟已认定你是未来的真命天子,所以把筹码押在你身上,大家豁出去了。”
刘裕心中再一阵感动,孔老大现在是义无反顾地站在自己的一边。同时也看出火石效应的惊人影响,像孔老大、老手和他的兄弟,都深信他刘裕是真命天子而不疑,所以在不用深思、不须等待、不用理会现实的情况下,轻易作出抉择。
卢循苦笑道:“燕飞究竟有什么魔力呢?第一次与燕飞对决后,天师便把天师道交给我们师兄弟。第二次决战后,天师连说多句话的兴趣都失去了。刚才我送他登船,他竟没有半句指示,到我忍不住问他,天师才说我们必须巩固战果,耐心静候谢琰的反应,以最佳的状态一举击垮北府兵,如此建康将唾手可得。”
刘裕接过他递来的碗,捧到鼻端下。
老手道:“我本身是盐城附近良田乡的人,对沿海郡县的情况了如指掌,只今年我便曾三次到盐城和其附近的郡县去。所以今次孔老大特来找我送刘爷去,好向刘爷讲解当地的情况。”
老手的脸色非常难看,道:“果然多了点古怪的香气,如不是得刘爷点醒,肯定嗅不出来。”
刘裕大感义愤填膺,激起了对沿海民众的同情心。他本身出身贫农,更明白普通百姓在官贼相逼下的苦难。与老手的对话,今他对此原视之为陷阱苦差的任务,产生了不同的看法,感到必须尽力而为,令受贼灾的郡县回复和平和安定。
老手心悦诚服的道:“还是刘爷想得周到,难怪刘爷战无不胜,刘牢之又如此害怕刘爷了。”
刘裕点头道:“好主意!”
刘牢之的心计非常厉害,知道老手和他的关系,所以故意放消息予孙无终,再由孙无终通知孔老大。当孔老大自以为巧妙安排老手接过这项任务,事实上却是堕进刘牢之的奸计里,让刘牢之可顺便铲除孔老大在北府兵内倾向他刘裕的势力。
刘裕道:“终有一天,荒人会把她们迎返边荒集。”
苦笑道:“王式是怎样死的?”
老手道:“幸好近几个月来,焦烈武只是截劫入大河的外国商贸船,所以沿海郡民町以暂时喘一口气。”
刘裕皱眉道:“沿海的民众不会组织起来自保抗贼吗?”
老手回过神来,狠狠道:“刘牢之真不是人,竟连我们都要害死。”
刘裕抬头望去,愕然道:“你不是老手吗?”
刘裕道:“有出现逃亡潮吗?”
刘裕道:“刘牢之知不知道你为孔靖奔走办事?”
刘裕微笑道:“权力斗争从来是这个样子,不会和你讲仁义道德,且为求目的不择手段。”
老手去后,刘裕心中思潮起伏。
老心茫然摇头,道:“从没听过这么一个人。”
卢循拍拍徐道覆的肩头,道:“我们两师兄弟必须团结一致,道覆负责政治和军事,我负责圣道的宣扬,直至有一天我们天师道德披天下,完成我们的梦想。”
徐道覆叹道:“我也在担心,自决战燕飞归来,天师似乎除了燕飞外,对其他一切都失去兴趣,包括我们天师道的千秋大业。唉!希望这只是短暂的情况。”
卢循淡淡道:“我来时出门的那个人是谁?”
卢循来到会稽太守府大堂门外,与一名天师军的将领擦身而过,后者认出是他,忙立正敬礼,然后匆匆去了。
道:“这米给人浸过毒物,然后烘干,蒸发了水分,毒药便附在麦米上,所以麦米因烘过而脆了点。”
老手道:“当然知道,因为我们是玄帅钦点为孔老大办事的。刘牢之上场后,孔老大更亲自向刘牢之作出要求,希望可继续留用我们,因为孔老大只信任我。”
老手道:“更不堪提,如果焦烈武率众来攻,肯定会望风而遁。唉!我的确没有夸大,现在沿海诸城,不论官府百姓,都活在惶恐里,唯一可做的事就是求神拜佛,希望贼子放过他们。”
刘裕生出温暖的感觉,自己并不是孤军作战,而是得到北府兵内外广泛的支持。
刘牢之该与陈公公碰过头,清楚在山林野岭追杀他只是徒劳无功,所以想出这条在水路上截杀他的毒计。
这条近乎天衣无缝的毒计,大有可能是刘牢之和陈公公两人想出来的。因为这种事必须由外人去办,还可以装作是焦烈武下手,谁都难以追究。
足音传来,
老手赞道:“刘爷小心是应该的,因为防人之心不可无,特别是对统领,更要加倍提防。哈!不过因我们是临急受命,船上的米粮都是由统领府供给的。待我去使人弄点东西让刘爷果腹。”
徐道覆把手下打发离开后,来到卢循旁,道:“我倒希望打几场硬仗才取得会稽,太容易了便没有趣味。建康的世家大族如不是腐败透顶,怎会出了个王凝之?”
刘牢之更看通自己的性格,知道一旦遇袭时,他刘裕不会舍弃老手和他的兄弟,无耻的自行逃生,最后只有力战而死。
刘裕抛开心事,笑道:“我还是喜欢唤你作老手,那代表着一段动人的回忆。刚才我为何见不着你呢?”
老手道:“建康派出王式讨贼,可说是最后一击,若不是焦烈武把劫掠的对象由贫农和商旅转向海外来做贸易的商船,影响舶来货的供应和朝廷的税收,朝廷亦没闲心理会。我们这个朝廷从不理沿海民众的死活。最重要只是保着建康和附近的城池,让皇族高门能继续夜夜笙歌的生活。”
徐道覆笑道:“师兄注意到他哩!可见师兄又有精进,给你一眼瞧破他,此人叫张猛,来自岭南世族,有当地第一人之誉,武功不在我之下,最近屡立大功,我已论功行赏,提拔他作我的副帅。有此人助我们,不愁大事不成。”
道:“刘牢之当然清楚你的本领,所以不会作大江拦截诸如此类的蠢事,而会用计上船来!像那次王国宝杀何大将军的方法,想想看吧!在我们没有防备下忽然遇上数艘建康的水师船,来查问我们到哪里去,着我们出示通行的文件,我们肯定会中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