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流慈和的声音,彷似犹在她耳旁循循诱导。她对江海流印象最深的一番话,是江海流向她表述因何会选取钻研水战之术。
可是当直破天落在甲板上,栅墙隔断了慕容垂的视线,他仍感到慕容垂的注意力紧锁着他,阴魂不散似的。
江文清往后瞥一眼,原来已降下的后帆被敌人火箭命中起火,也弄不清楚是哪方射来的箭。
四艘破浪船迎面杀至,弩箭、巨石、火箭漫空投至。
他与燕飞有微妙的精神连系。
在他前方两里许处大火熊熊燃烧,照得边荒集外西南方处一片血红,显示他的天师军受到挫折,不过他仍丝毫不以为意,因为一切早在他算计中。
江文清神色冷静,一声令下,她那艘双头舰拐一个弯,转向正朝正面攻击直破天的其中一艘破浪舟拦腰撞去。
铁士心剧震道:“大哥竟是要以颖水淹灌边荒集!”
两艘双头舰靠拢,并肩逆流而上,风帆降下,全赖桨橹催舟,在河的中间处疾驶。
“砰”!芭椤保
燕飞不单是边荒集的第一高手,且是其自由精神的最高象征。倘能将他搏杀,把他的首级示众,边荒集联军的士气将立即崩溃。
宗政良道:“若我没有看错,大王射杀的该是大江帮三大天王之首的直破天。”
慕容垂长笑道:“正是如此,当河水泛滥涌进边荒集,将是边荒集失守的一刻,即使神仙下凡也打救不了可怜的荒人。与我慕容垂作对的人,绝不会有好的下常”
一桶桶的石灰从船尾撒出,随风飘散,送往下游和两岸。
孙恩隐隐感到这种玄之又玄的感应是相向和互动的,时隐时现;随着距离的远近增强或递减,更会受杂念影响。当燕飞心中有他时,这种感觉最清晰;可是若燕飞的心神移往其它事物,微妙的连系会立即中断。
在建康,当他一眼朝他们三人瞧过去,他能察觉到谢玄身负重伤,刘裕则有异乎常人的禀赋,就是没法看穿燕飞。亦因此他放弃刺杀谢玄的唯一机会。
“蓬!蓬!蓬!”
慕容垂摇头失笑道:“我们差点输掉这场仗!”
江文清双目异采涟涟,神情却静如止水。面对的虽是比自己远为强大的敌人,仍没有丝毫惧意。
江文清仍未晓得直破天是生是死,高呼道:“撒灰投弹!”战鼓一变,从急转缓。
江文清得他真传,现在终于到了派上用场的关键决胜时刻。
在燕飞目光和他眼神交触的一刻,他感应到燕飞的道心。现在他正以同样的道法,测探到燕飞的所在。
慕容垂倨坐马上,暗自调息。刚才两箭耗用他大量真元,不过他仍感大有所值,因已尽挫敌人的威风。
一块巨石从前方投至,正中船首侧舷处,登时木屑飞溅,整艘船往左倾侧,好一会方回复平衡。
幸福和快乐不断在萎缩,只有最具权势,高高在上的小撮人方可以霸占仅余的资源,其它的均被踩在下层,受着各方面的剥削和压迫。
“起火哩”!
“叮”!
宗政良和铁士心同时驰到他身旁,陪他目送两艘双头舰从容退走。
江文清发出指令,战鼓齐鸣。
铁士心点头道:“由这里到边荒集,颖水有多条支道,若让敌人舰队藏身任何一条支道,待我们经过时突拦腰袭击,确可以使我们伤亡惨重。”
若换过是两湖帮而非黄河帮,此刻必拚死阻截两艘双头舰,以令其没法冲往上游去,顾忌的是两头舰不用拐弯掉头的独家战法。
战争方是刚开始。
火焰黑烟熊熊冒起,随双头舰的进攻不断蔓延往上游。
她自幼被江海流悉心栽培,务要令她能继承大江帮的水上霸业。江海流不单是南方最优秀的水战军事家,更可能是当时天下最擅水战的第一人,集古今水战之大成,又能另辟新局。
双头舰上战鼓声一转,变得急骤迅快。
以他悍不畏死的独家心法,亦生出危险的战栗感觉,晓得在气势上逊对方一筹,忙跃离指挥台,落往下层的甲板,由左右两舷的挡箭栅墙保护。
铁士心一呆道:“这个……”
心叫不妙时,右方护栅异响传来,令人无法相信的事于他眼下发生。劲箭破栅而来,望他颈项射至。疾如电闪,势似惊雷。
慕容垂唇角飘出一丝笑意,好整以暇的道:“士心你不单是我们的后援中心,更是此战成败的控制者。我们去后,你把木筏拆散,以之在上游合适处筑起拦河大木栅,逐步截断水流。你是水利的大家,这方面不用我教你怎么办吧?至紧要是不能让边人发觉颖河水流量忽然减少。”
西岸蹄声骤响。
直破天的双头舰较接近西岸,正趁江文清来援的当儿,指挥己舰从缺口突围。不知如何此阵蹄声特别令他生出警觉。
仅余的二十多个火油弹,则全部投掷到从前方顺流攻至的敌舰。
在任何敌人均以为两艘双头舰会继续闯往上游的当儿,江文清却下了撤退的决定。没有直破天的支持,她再坚持北上只是自寻死路。从友舰打出的旗号,她得悉直破天当场惨死,她却没有时间悲痛。
慕容垂目光投往颖水尽处,道:“对!我指的是边荒集的争夺战。你们几曾见过如此大杀伤力的火油弹?边荒乃天下人材营萃之地,单是这样的火油弹,足教我们吃尽苦头。更令我生出警惕的是对方不拘成法,灵活多变的战略。如让这两艘敌舰直闯往我们的大后方,我们将如芒刺在背,时刻受制,更会被截断粮路,后果不堪想象。”
孙恩负手傲立于镇荒岗上,俯瞰以边荒集为中心的广阔战常天上云层迭迭,月儿时现时隐,长风一阵一阵的刮过大地,边荒苍茫肃杀。
别头瞧去,从指挥台往西岸扫视,一队十多人的骑士正沿岸飞驰,领头者长得威武如天神,纵是首次相遇,直破天仍一眼认出对方是威震天下,被誉为胡族第二呙手的慕容垂。
慕容垂淡淡道:“不用追!”
“轰”!
孙恩目光投往边荒集,第二盏红灯正缓缓上升。
胜利已牢牢掌握在他手裹,因为他掌握到今仗致胜的契机,就是杀死一个人。
不过今天形势终逆转过来,主因之一是江海流已失去桓家的支持。
战士忙于救火的当儿,由直破天指挥的双头舰已被敌方顺流而来的三艘破浪船截住围攻,多处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