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放开搂着他的手,细审他的神色。
好半晌后,紧闭的门张开,露出李世民苍白木然的面孔,目光落到李靖旁的寇仲处,先示意李靖离开,然后默默回到斋内去。
宏义宫是建于一座小丘上的宫城,规模及得上兴庆宫,外墙却更坚固,每隔五丈设置箭楼,正门向着长安方向,有斜道直抵丘顶上的宫殿群,气势磅礴。
寇仲一声欢呼,弹上半空连翻三个筋斗,落回徐子陵旁,大笑道:“这是我今趟回长安后唯一的好消息。我明白哩!妃暄是要成全你们,也同时成全自己,无牵无挂的回静斋去哩!”
程咬金怒火僚天的道:“照我的意思目前最好的办法是反出关中,横竖洛阳仍在我们手上,又有你们支持,就看谁的拳头够硬。”
寇仲道:“我的心事怎瞒得过你,这方面你比我本事,可否指点一二?”
徐子陵道:“他们去争取休息时间,因怕明天有恶战。”
刘弘基垂下头去,还策骑边沉思,忽然道:“少帅这番话发人深省,不过请恕弘基不能如实禀告皇上,我只会说少帅留在宏义宫开解秦王。唉!事情怎会弄至如此田地。”
寇仲叹道:“想起杀香小子我便手痒,若非快要天亮,我便和你立即赶回长安行事。”
但事情发展至如今的地步,他能做的只是不辜负她的美意,全心全意的去爱石青璇,令石青璇得到女儿家最大的幸福。
李世民呆想片刻,沉声道:“我的心很乱,你有甚么新的计策?”
寇仲露齿微笑,回复从容道:“请恕我寇仲交浅言深,假设我们应付得不恰当,中土将大祸临头,此为危急存亡之秋。对我寇仲来说,能否登上帝位实在无关痛痒,最重要是吃尽苦头的老百姓能过和平统一的好日子,在关中我看得上眼的只有一个李世民,所以我绝不容他任人鱼肉。烦大将军禀上唐主,我们到宏义宫后再不离开,直至你们皇上撤除一切欲加于秦王身上的惩罚。”
刘弘基像要尽泄心头怨气般一声呼啸,立即全力加速,马蹄踢起扬天尘土,在月夜下朝宏义宫旋风般卷去。
徐子陵采手搭上他宽肩,微笑道:“天真的亮哩!想不通的事,就由老天爷安排,希望我们的运道非是至此而绝,除此外我们还能干甚么呢?”
寇仲明白他的心情,紧随在他身后,顺手关门。
秦叔宝见到刘弘基,冷漠地打个招呼,道:“少帅交由我们接待,请刘统军回城。”
徐子陵道:“她或者会明白的,只要得她同意,答应她只风流一晚,下不为例,你不是可心安理得的了结你的风流孽账吗?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早警告过你,不过我真的没有怪你,男女间的事实非人力所能控制。”
李世民皱眉道:“你指的是……”
跟在后面的徐子陵、跋锋寒和侯希白默然不语,有会于心,晓得寇仲正向这长安重将展现他慑人的魅力。
徐子陵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照我看李渊面对来自佛道两门和你少帅的双重压力,只好暂忍这口鸟气,不会愚顽至任我们在这里呆上一整天的。”
李世民苦笑道:“你骂够了吗?”
徐子陵淡淡道:“在玉致来前,千万不要和尚秀芳共渡春宵。待玉致来后,再把整件事和盘奉上,尽告致致。”
两方人马,在门外官道相遇。
秦叔宝叹道:“我从未见过秦王如此沮丧失意,他仍把自己关在书斋内,不肯见任何人,你们可能会例外。”
要知李世民正直仁爱的形象,早深植于大唐国军民心内,又屡立大功,而于甫返长安的第一天,立即发生掖庭宫火器爆炸事件。时间的巧合,充满以牙还牙的味道,令人可疑。只有李渊不是这么看,还厚彼薄此,自然激起李世民方亲兵爱将的公愤。
李世民的声音传入他耳内道:“子陵呢?”
在说出“我不想命毙长安”这句话的一刻,寇仲心中涌起万丈豪情,无人可改移的坚强斗志,入长安后种种挫折和失意,一扫而空。
徐子陵道:“我在等你,唉!累得你陷入这种九死一生的劣局,我的心很不安乐。”
李世民双目神光渐复,道:“若父皇没法下台阶,把心一横,我们定无侥幸。”
寇仲苦笑道:“我也希望你的预感灵光,那我们现在该否回去睡觉?”
徐子陵道:“那岂非要和李渊决裂,世民兄的妻儿亲眷全留在掖庭宫,肯定会遭殃。”
徐子陵不敢肯定师妃暄是否再无牵挂,至少自己便永没法忘掉与她的精神爱恋。
寇仲哈哈笑道:“原来大将军是性情中人,吾道不孤矣!”
寇仲抓头道:“真奇怪!师仙子的离开似乎对你影响不大,你现在的样儿似甜蜜至可滴出蜜糖来,究竟是甚么一回事?快从实招来。”
寇仲来到徐子陵身旁,与他并立平台,倚栏遥望远方宏伟的长安城。
李靖在门外报上道:“少帅求见!”
寇仲笑嘻嘻道:“笨办法倒有一个,我们就呆他娘的一天,待到晚上从宝库潜回城内,着玄恕和雷九哥等从秘道离开,我和你、老跋、侯小子四人蒙头蒙面的从秘道潜入皇宫,宰掉香小子,来个他奶奶的下马威。哈!够痛快吗?”
秦叔宝与一众玄甲精兵人人神情愤慨,可以想像若来的其是长林军,至或李渊的禁卫,李世民的精兵猛将定是拚死护主,直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绝不退让。
徐子陵道:“我很少想到杀人,但烈瑕却是例外,我可以放过任何人,却不可以放过他。”
李世民先呆看着他,好一会后嘴角逸出笑意,逐渐扩大,点头哑然失笑道:“对!骂得对!我之所以因父皇待我不仁而心痛欲绝、失去斗志,皆因并不视长安为战场。在战场上,岂会因受挫于敌而颓唐不振?战争是不择手段的,重要的是最后的胜利,世民受教哩!”
寇仲皱眉道:“你好像也没瞌过眼,为何不上床睡觉?”
李世民转过身来,心疲力倦的道:“坐下说。”
寇仲问道:“秦王在那里?”
寇仲点头道:“大明尊教除《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外可能还有本《毒经》,所以人人擅于用毒,烈小子的心那么毒,用起毒来当然更胜其他人。”
李世民往他瞧来,沉声道:“你们在这时候毫不避嫌的来见我,不怕令人起疑?”
寇仲苦笑道:“意气用事本身就不是办法,当然更非最好的办法,程老哥你仍是这副脾性。”
李世民仍呆立书斋中心,仰天叹一口气道:“或因是我一生人太顺利吧!特别受不起挫折和打击,现在我有失去一切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