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终于明白过来,沉吟片晌,断然道:“若我们能夺取城外一、两个垒寨,是否对军心士气有帮助呢?”
他说出宣永等人不敢说出的心底话。
徐子陵问道:“麻将军可有甚么提议?”
众人恍然,无不佩服虚行之的才智。
徐子陵道:“现在该怎么办?”
麻常双目射出坚决的神色,点头道:“徐爷这么看得起我麻常,我麻常必不会教徐爷失望。”
宣永双目杀机大盛,沉声道:“少帅请把此事交由属下处理,我会把内奸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寇仲进一步解释道:“这叫制造假象,刘志成干的是见不得光的事,所以只有事关重大的情报,他才会发放出去,现在我们就提供一则他不能不发的消息,使我们有机会当场人赃并获,然后再从容定计。”
城外四周遍挖深壕,宽度由数丈至数十丈不等,大幅限制守城军反击或突围的机会。
跋锋寒微笑道:“我们黄昏时饱餐一顿,怎会这么快肚子饿,至于少帅刚才为何忽然嚷饿,怕只有他和老天爷才晓得。”
麻常苦笑道:“我现在最担心是士气的问题,我们现在如同给困在一座叫洛阳城的大囚牢内,粮道被彻底截断,走投无路,只能被动的等人来救援,可是援军迟迟不来,而我们却不敢有半刻的松懈,这可是最恼煞人的,我情愿敌人昼夜来攻,那会有趣些。”
麻常叹道:“闷局!自少帅和两位爷儿突围往见窦建德,唐军由那晚开始停止攻城,只在城墙外四周筑垒挖沟。最要命是那些陷马坑,他们若人手足够,两天便可挖出半里长的坑沟,令人望之心寒。”
寇仲笑道:“该是老天爷仍不想亡我少帅军,我和老跋来此途上,碰巧遇上李世勋的水师大军,大小战船近二百艘之多,兵力在三万之间,与其飞的情报相差甚远,且率师的是李世绩,可见李世民对我们的重视。”
虚行之欣然道:“正是感到事有可疑,以李世民的英明和经验,又知我们屯军陈留,没可能不防我们一手,如我们攻打开封,一旦被他截断归路,我们将遭全军覆没的厄运。”
跋锋寒微笑道:“少帅是否要我代你出手?”
陈老谋笑道:“那监视他的人选中就不能缺百发百中的神射手。”
虚行之道:“那少帅是否仍依原定计划与跋爷赶返洛阳?”
徐子陵讶道:“你原来是为这些陷马坑忧心。”
徐子陵道:“刚才我由南面入城,对那里的岗哨营垒布署了如指掌,我们就由那一方入手如何?”
寇仲微笑道:“其飞肯定有过,幸好你立下的功劳足补过失有余,所以就当作一个教训。”接着正容道:“我常说能骗你的人,必是能令你信任的人,你不信任的人如何骗你。”
麻常深吸一口气,道:“徐爷勿怪我潜越,我想请徐爷到城外当探子,趁离天明尚有三个时辰,先摸清唐军的虚实布置,军力的分布,绘成简单却精确的详图,而我立即命人赶制填坑的车贲轀车,车贲轀是四轮大车,顶部以巨木制成,蒙上生牛皮,下面可藏兵士七十人,推着大车前进,可掩护运土填壕的士兵。城内有大批木材,故材料方面全无问题。哼!针岂有两头利的,唐人的陷马坑正好是我们最佳的掩护。”
跋锋寒首先明白过来,更感寇仲谈笑用兵,不动声色至连他也被瞒过的能耐。事实上当晓得宣永主战时寇仲即心中起疑,因为他曾目睹李世绩开往开封的船队,深悉敌人实力在陈留少帅军之上而不在其下,且对手是李世绩,无论宣永如何自负,对上李世民手下的头号猛将,亦要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的以防失足之危,而他竟有强攻开封的提议,唯一解释是情报有误。
寇仲拍拍洛其飞肩头,回到座位举杯道:“我们为查到内奸喝一杯!”
跋锋寒拍桌喝道:“好!虚先生不负智者之名,跋锋寒佩服。现在少帅好应揭盅,凭甚么你敢担保洛其飞没有背叛你?”
麻常犹豫道:“应否明早与杨公商量,又或待少帅回来后决定呢?”
寇仲来到虚行之椅后,两手按其肩头道:“行之因何不同意小永攻打开封之议?”
虚行之顺带向寇仲报告少帅军的情况,说到一半,见寇仲和跋锋寒两人只喝酒而没动箸,讶道:“少帅肚子不饿吗?”
寇仲向跋锋寒轻松地道:“老跋怎看此事?”
虚行之露出注意的神色,卜天志和陈老谋仍是茫然不觉。
洛其飞道:“我在这方面非常小心,负责前线侦察的分成数组人,对任何消息会隔离,问题只会出在掌管情报的游弋所处,若志成有心弄鬼,篡改伪造该非难事。帮他办事的都是由他挑选的人,唉!这是我的过失,请少帅处罚。”
洛其飞狠狠道:“若我所料不差,他该是以飞鸽传书的方法向敌人暗通消息。”
宣永赧然道:“跋爷说得对。”
跋锋寒淡淡道:“内奸可以是很有用的,既可向我们发放假消息,当然可掉转头向敌人提供错误情报,所以宣大将军万勿意气用事,错失良机。”
洛其飞脸色转白,离座下跪颤声道:“少帅是否怀疑其飞是内奸,皇天在上,若我洛其飞是这种卑鄙小人,教我死无葬身之地。”
寇仲和跋锋寒进入陈留城,宣永命人在内堂摆开一席酒菜,作陪者尚有虚行之、卜天志和陈老谋。
徐子陵道:“麻将军心中可有全盘计划,若可大概说出来,对我侦察时须特别着眼留神的地方会大有帮助。”
寇仲哈哈笑道:“我敢担保其飞没有问题,但问题必是出于他所属某一环节的手下。”
寇仲道:“一切就这么决定,今趟我们极有运道,可在这么短时间寻出内奸,这样一个掌管情报的大头目,就如同正对我们少帅军心的一把刀,使我们被捅死仍不晓得在甚么地方出错。”
麻常坦然道:“我麻常自十六岁追随杨公起义,大小战役数以百计,却从未见过有人用兵比李世民更稳更狠,天下间恐怕只少帅能与之抗衡。换成是窦建德,才智既逊,李世民又有险固的虎牢可守,我对窦军再不存任何幻想。”
徐子陵道:“我们的粮草尚可支持个把月,为何仍有士气方面的问题?”
把他搀回座位后,寇仲绕桌负手而行,其他人除处行之外,人人脸色阴沉,显是对洛其飞未能释疑,只因寇仲力言信任他,故没有作何表示。
麻常目光投往城外,脸上露出自信神色,沉声道:“守城不劫寨,是为守死待亡,凡守城都必须不断组织兵力,杀出城去对围城敌军进行突然而快速的攻击,在防守中进行局部的进攻,以战代守。兵法有云:‘凡城内器械备,守御已得,当出奇用诈,以战代守,以击解围。’现在李世民率军往东守虎牢迎窦军,留守者当然是李元吉,我们就来个以战代守,以击解围;先乱其阵脚,令其疲于奔命,不知该守何方之际,迅速劫营夺寨。当年三国时期,魏将张辽以七千人守合淝,被孙权以十万人围攻,张辽遵曹操‘折其盛势,以安众心,然后可以守也’的指示,以八百多人组成敢死队突然开城向孙权冲杀,夺吴人之气,魏兵则士气大振。孙权围城十多天后,知城不可拔,终于退兵。这就是我的全盘计划,请徐爷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