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永苦笑道:“计划不是太少而是太多,少帅嘱我们回去想。结果每人各想出一套来,须少帅定夺。”
香玉山绝非不自量力的人、要趁机杀徐子陵却是别无选择,因与香家的存亡极有关系。照徐子陵的推想,香玉山的手段不外是招揽大批亡命之徒,以种种下作卑鄙的手段设伏,趁其不备施以暗算。
徐子陵摇头苦笑,举步前行。
自出道以来,他一直在逆境中奋斗,培养出不屈不挠的斗志。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想出来对付李子通的计策与战略的成败关键颇带点侥幸的成份,一旦李子通按兵不动,他将一筹莫展。
回城时,宣永和洛其飞在城外迎上他。
侯希白微笑道:“或者她欢喜你多陪她两天?否则怎肯告诉你隐居之所,千山万水的来到,只说几句话不嫌浪费吗?”
寇仲大感头痛,心忖这就是领袖之苦,表面则哈哈笑道:“我们回去立即举行会议。”
野树依池潭山势盘根错节,苔草流碧,流水或夺泻而下,或分级飞坠,水击顽石,形成无数水流回旋激溅的动人景像。
过枫树林,穿山峡,景色忽变,只见林木深茂,池潭依山势高低以奔突的飞流相连,山沟地势如层层台阶,高低瀑布飞泻漫溢,水声鸣鸣,疑无路处竟别有洞天,大有柳暗花明,寻幽探胜之妙。
徐子陵想起安胖子示警之事,摇头道:“我明天见青璇要紧,不宜节外生枝。听说现在巴蜀以解晖为首的汉人和其他族系,因宋缺的一封信生出分歧,争持不下。”
侯希白道:“照我看应没有外人来过,我就躲在此处,子陵自己去见青璇吧!若你要多留几天,出来知会我便行。”
寇仲勉强振起精神,消化这坏消息,沉声道:“立即通知杨公往这边撤来,行程须绝对保密,因为他的五千兄弟将是我们攻占钟离的秘密武器,此着奇兵,保证能给李子通一个惊骇。”
两人滑石而下,进入森林,庞大的古树参天而立,灵兽奇禽在林叶间跳跃飞翔,生趣盎然。
现在少帅军比王世充的处境更不如,在计穷力竭下挣扎求存,可是若他自己不振作,谁会来可怜他的少帅军。
徐子陵摇头道:“低估别人会有不测之祸,就象我们低估令师碰了一鼻子灰。香玉山这人武功虽不怎样,心计却狠毒沉着,且比任何人更了解我和寇仲,只看他没派人监视你在成都的另一多情寓,可知他非常谨慎。”
寇仲道:“这就成哩!假撤退必须立即进行,就让李子通以为我们见势不妙,想溜之大吉,这方面你们有否想出周详的计划。”
侯希白移往林木环绕的小屋旁,透窗瞥上两眼,回到徐子陵处,细察小径的痕迹,道:“青璇应是经常打扫小屋,里面纤尘不染,这该是岳山的居所,他的坟墓当在附近不远处,想岳山一代之雄,最后寂然埋骨此地,富贵名利,不外如是。”
徐子陵心中大讶,因何竟不见有监视者,难道香玉山猜到他已生警觉,所以放弃计划。他为人洒脱,想不通的事就不去想,正犹豫该否到散花楼寻侯希白,心中一动,飘然离开。
侯希白道:“杀人容易,夺卷困难,他们怎晓得印卷藏在什么地方。且他们非是没有顾忌,若石师变回多情的人时,悲愤之下说不定会杀安隆和杨虚彦为青璇复仇。所以两人或只敢夺卷,而不敢伤害青璇。这只是我的想当然,实情如何,除非抓起安隆来拷问,子陵有没有兴趣?”
两人跃上一道飞瀑顶端巨岩处,眼前豁然开朗,眼下是一望无际的原始古林,左方是凤凰山脉尽处,以几座环合的山峦作结,右方是延至地平的荒野林海。
侯希白在后方道:“我们的担心仍是存在的,子陵最好警告青璇,着她提防杨虚彦。”
侯希白露出沉凝神色,缓缓道:“我曾思索过这问题,会否是石师在变得性格邪恶时,将小谷位置向杨虚彦泄露,好假他之手除去爱女?”
侯希白一呆道:“说得对!那明天我怎都要陪你走一趟,顶多在谷外等候你。”
侯希白叹道:“这有什么好?子陵是否刚抵成都?”
徐子陵皱眉道:“你怕他们对付青璇吗?”
两人那敢延误,立即离开。
穿过凤凰山往南行,漫山古木、野草委萎,一道河溪从西北境蜒而来,流往东南,两岸长满枫树,际此秋盛之时,枫叶部分转红,红黄绿互相辉映,造成丰富的色感层次,景色极美。
寇仲躺往卧榻,从他的角度往旁边的小窗外望,可见到一小截宁静的星空。
徐子陵明白的道:“现在好哩!并没有弄出人命。我们已错失对付令师的唯一机会,以后只有他来杀我们,我们陷于绝对的被动。”
只要他能把握将钟离取到手上,江都已有一半落到他手上。
徐子陵心忖这确是隐居避世的桃花源,既与世隔绝,自可与世无争。点头道:“我虽曾得青璇指点,可是若没有希白无带路,肯定会摸错地方。”
侯希白的俊容直沉下去,道:“假设香家晓得小谷所在,情报定是来自杨虚彦。杨虚彦是兵行险着,因与师尊关系恶化,故借别人之手来博一铺,最理想是石师闻青璇被害再陷精神分裂,这可能性非常大。小谷乃绝地,只有一个入口,是伏击的理想地点。”
他深切感受到要战胜敌人,首先要战胜自己。当日慈洞大会战前,他正因想通此点,回复信心和斗志,虽然最后仍在李世民超凡的手段下惨败离开,但仍轰轰烈烈的与威慑天下的李军硬撼连场,毫不逊色。
宣永道:“李世绩派手下头号谋臣郭孝烙携劝降信去见郭庆,分析天下形势,晓以利害,郭庆终给说动,其妻力劝不果后自杀身亡。”
依侯希白夜夜变歌的生活方式,要在这时候找侯希白,到与长安上林苑齐名的散花楼该比到他家找他机会大点,不过他一心侦察侯希白家居的情况,看敌人有否对他的小窝展开严密监视,遂先到此一行。
徐子陵重临弦索夜歌、蛾眉妙曼,穷朝极夕,颠迷醉昏,一向别立于中原纷争之外的成都,恰在另一中秋佳节来临前的十多天,份外有一番感触。尤其因宋缺和寇仲的南北相连,宋阀和李阀南北两个最强大力量正面交锋一触即发,争霸之战势要卷南荡北,巴蜀因位处长江西端源头,对控制长江有无比的战略意义,在这样的情势下,将难独善其身。
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他会为将来的幸福,也为她的幸福而努力吗?
宣永道:“我们现在怎办好?”
徐子陵不胜感慨。
他让无名自由地在空中飞翔,受过严格训练的无名,只会从他手上取食,不虞敌人以诱饵毒害。
他们在林木间疾行,倏地空间开阔,现出一间小石屋,屋旁有碎石道往前延伸,左弯右曲的没在林木深处,看不见小谷入口。
徐子陵若不是心悬石青璇,定会到小屋内一看,这该是一代刀法大家“霸刀”岳山结庐终老之地。想起他自惨败于“天刀”宋缺刀下后,郁郁不欢,背着失意、血仇和耻辱而逝,徐子陵岂无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