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幽灵般从中进飘出,来到桶子旁,笑吟吟的道:“人家从没隐瞒对少帅身体的爱慕,不过今趟则是适逢其会。少帅不是要和李世民决战于洛阳吗?为何竟有闲情专诚到长安来洗澡?”
徐子陵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希白兄决定抗争到底,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侯希白的呼吸急促起来,好半晌颓然道:“我纵明知如此,可是真要我切实对付石师,仍是难下决心。这样吧!杨虚彦由我应付,至于石师,唉!我不闻不问算哩!小弟生性如此,奈何?”
徐子陵叹道:“此为连你石师也弄不清楚的一笔糊涂帐,源于他的性格分裂,而他因为性格的矛盾,故无法自行解决,所以写下不死印法,希望你两人来个了断。不过他现在性格已重归于一,万事只向实际大局着想,自然是舍你而取杨虚彦。”
寇仲岔开话题道:“你和侯小子刚才到什么地方胡混整夜?”
来的若是商秀珣,岂非糟糕透顶。
侯希白这个小窝人去屋空,寇仲经过这些日来奔波劳碌和连番血战的折腾,早疲不能兴,更感到多天没有洗澡的难受,豪兴大发,把澡房的浴桶搬到后进的天并,从天阶的井汲水,注满大浴桶,把井中月搁在桶旁,脱个精光钻到桶内享受冷水浴的无限乐趣。
寇仲颓然坐下,苦着脸道:“我们也实在说不过去,更无法向场主美人儿交待。就由子陵去说服,她为对付石……嘿!该甚都肯答应吧?”
徐子陵叹一口气,欲语无言。
婠婠深邃莫测的眼神往他凝视,回复她一贯笃静冷漠的神态,语调像不波止水般的平静,道:“无论石之轩或我圣门任何一人,甚至颉利或李渊之辈,都在等待你和子陵分道扬镖的一天。因为事实证明当你两人联手合作,天下再没人有能力同时杀死你们。不论要对付你们的人如何人多势众,你们至不济亦可落荒而逃。但令趟少帅你到长安来,大有可能是你们最后一趟聚在一起,此后将各散东西,因你寇少帅总不能置洛阳和少帅军不顾。所以若要杀死石之轩,破他的不死印法,这或者是最后一个机会。少帅是聪明人,当晓得石之轩对你的威胁,他是绝不容你和子陵同时活在世上的。”
徐子陵道:“岂是这易对付的?不要胡来,由我和她说妥当点。”
寇仲怀疑的道:“不是又重施故技,学令师般来个甚玉石俱焚,要我们陪石之轩一起上路,你大姐则占尽便宜,我和子陵则成为陪葬的傻瓜。”
寇仲剧震一下,双目射出不能置信的神色,感动至眼睛通红,好一会才坚决的摇头道:“有陵少这句话,我即使兵败战死,亦要含笑九泉之下。但我却绝不会接受你的好意,唉!坦白说,一直以来我的心确有些不舒服,以为你对师仙子比对我还要好,现在才知道自己错得多厉害。正因我们是兄弟,怎能陷你于不义,要你混这潭浑水。哈!我寇仲岂是这易吃的,陵少放心去过你啸傲山林的日子吧!”
寇仲骇然道:“这确是个大问题,我们竟与她的死敌同住一宅,她知道后肯理睬我们才怪。”霍地立起,断然道:“我去把她赶走。”
侯希白指指脑袋,苦笑道:“全在这!”
侯希白取出美人扇,打开轻摇两记,洒然道:“你两兄弟先说些私己话,飞来艳福,却之不恭,待小弟上床去也。”说罢摇头晃脑的往内进跨步。
侯希白抓头道:“现在弄得我好糊涂哩!石师究竟是要亲手处理我这不知算否是叛徒的人,还是要我和杨虚彦分出胜负?”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失去洛阳似对你没甚关系。”
有几起夜行人想把他截停,寇仲差点想停下来问个究竟,终怕节外生枝,摆脱对方后来到多情窝。
寇仲大为懔然,徐子陵说的不差,婠婠果然比以前厉害多了,自己对她芳驾光临竟没有半点警觉。苦笑道:“婠大姐似是对我洗澡特别有兴趣,偏拣这时间来。”
寇仲笑道:“我们只有一个杀石之轩的机会,给你这浪费掉,岂非可惜。”
徐子陵不悦道:“你怎可以说这种话。”
侯希白色变道:“我昨晚暗中知会她子陵在我家时,她说过今早会来见我们的。”
“还有奴家哩!”
侯希白泛起不服气的神色,却没有反驳。
婠婠凑过来蜻蜓点水的轻吻他面颊,香软的红唇令寇仲魂为之销,这才挪开少许,在两张脸只隔数寸的近距离下,吐气如兰的柔声道:“人家怎舍得害你们呢、以前是师命难违,现在则再无顾忌。今晚我本来是要找子陵的,遇上你更是意外惊喜。”
徐子陵道:“假若杨虚彦在决战中将你杀死,石之轩因而传授不死印法予杨虚彦,算否违背贵派的规矩?”
侯希白叹道:“不用吞吞吐吐,小弟明白是什么一回事。”
寇仲瞧着徐子陵骤见自己仍活着出现发自内心的喜悦神态,心中一阵感动,先竖起一指按唇表示噤声,再以拇指点向内进的方向,道:“侯公子的床上有位睡美人在等他,我们要小心说话。哈!侯公子确是艳福齐天。”
侯希白断然道:“若只是应付杨虚彦,那就好办。可是若是可师亲自出手,小弟……唉!小弟……”
三人再次色变,心叫不妙。
婠婠缓缓道:“石之轩的两大绝活,就是自创的幻魔身法和不死印法,而这两种绝学均赖石之轩融汇花间和补天两道的‘天一心法’,才能臻达登峰造极的境界。杨虚彦得传幻魔身法,当然亦得‘天一心法’的真传,那是集补天花间两道的奇功,而侯公子只得花间一派之长,高下立判,所以我的分析非是危言耸听,而是有根有据。”
婠婠淡淡一笑,像足不着地的幽灵般飘掠而来,安然坐下,道:“若我和寇仲、徐子陵联手,仍不能收拾石之轩,天下将再没有人能办到。”
寇仲苦笑道:“你的话不无道理。可是杀石之轩谈何容易,四大圣僧办不到的事,我们能办得到吗?”
寇仲双肘枕在桶旁,细审婠婠秀美的玉容,讶道:“婠大姐比前更漂亮哩,是否天魔大法的功效。我们好像总斗你不过,令趟又准备怎样害我们?”
婠婠冷然道:“这不但是我圣门内部的斗争,且关系到天下将来的命运,等若正在洛阳发生进行的争霸之战。在这条谁主天下的战争路上,父可杀子,子可弑父,朋友可反目,兄弟会相残。我只是实话实说,侯公子必须从迷梦中警醒过来。一是远走他方,永远躲起来,一是奋战到底,第三条路就是成为屠场上的猪羊,等待被宰杀的命运。”
侯希白愕然道:“竟有此事?”
寇仲仍在回味她香唇吻颊的动人感觉,矛盾的是明知她口蜜腹剑,偏是无法凝聚厌恶她的情绪,甚至不愿记起她以前的恶行,叹道:“唉!舍不得害我们?亏你说得出这种谎话!只不过你要利用我们去对付石之轩,好让你能坐上阴癸派派主之位,为令师完成统一魔道,更至乎统一天下的梦想而已!我有说错吗?婠大姐请指教。”
寇仲心中一软,颓然道:“我在听着。”
寇仲百思不得其解,思忖道:“尹祖文竟去偷池生春的东西,此事太不合常理。哈!难怪有满城夜行人,原来为万两黄金的悬红四处寻找曹三,笑死人哩!天下竟有这多傻瓜。”接着向内进大喝道:“侯公子完事了吗?”
三人闻言同时色变。
婠婠道:“这世上有什么事是十拿十稳的,能有一半成功机会,甚至半丝希望,我们亦不能不试。我练成天魔大法的事石之轩仍懵然不知,大概可给他一个惊喜。”
婠婠沉声道:“当时究竟发生甚事?石之轩凭什么捱过祝师的玉石俱焚?”
寇仲苦笑道:“你该知我是死不肯认输的傻瓜,马死落地走,干掉石之轩后我立即赶回彭梁,看有甚办法将李子通从我们的家乡扬州赶跑,就算战至一兵一卒,我寇仲绝不会俯首认输的。”
婠婠目光投到桶内水去,皱起巧俏的小鼻子,微笑道:“又脏又臭!我到房内睡觉,洗干净再来和人家亲热吧!”不理寇仲抗议,迳自往卧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