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环目一扫,心叫好险,若自己现在是给宫奇一伙人押着出来,又或自己在雷雨骤发前闯门冲出,只有陷身重围力战而亡之局。
在令一切变得模糊不清、天地浑茫、有如噩梦深处的狂暴雨下,以百计本应是队形完整恭候他大驾的龙泉军,像被敌人冲击得溃不成军的样儿。
寇仲心叫我命休矣,猛咬牙龈,从马背翻下,同时一指刺向马股,自己则往旁奔出。
心内的风暴与外面的风结合为一,泪水泉涌而出,与雨水溶和,洒往大地。
她陪他玩了一个精采绝伦的爱情游戏,纯粹的精神爱恋,却比任何男欢女爱更使人颠倒迷醉,刻骨铭心。
他终是内伤未愈,适才奋尽余力,施展非常损耗真元的人马如一奇术,又分别硬挡拜紫亭和伏难陀两大尖高手全力一击,杀出重围,已到了气穷力尽的境地,再无法助千里梦一脚之力,只能凭爱驹健腿,载他逃出生天。
草原荒野,一切一切都被雷雨裹在里面,浑成茫茫一片,迷糊混乱。
拜紫亭终发出撤退的命令。
蹄声在雷雨声中从后方隐隐传来,寇仲回头一瞥,立即大吃一惊。
蓦地一股尖锐的气劲从左上方似无形箭矢般袭至,寇仲看也不看,心随意转,体依意行,瞧似随便的一刀挑去,同时一夹马腹,千里梦朝前疾冲之际,“当”的一声,把拜紫亭挟着漫天风雨攻来的凌厉一剑,挑个正着,如有神助,大笑道:“大王不用送小弟哩!”
号角声起。
上一场大雨她仍在,今趟下雨她已远去,避世不出。
电光照耀下,整个大平原全被无边无际的暴雨笼罩,倾泻下来的雨水,在草原上形成无数流窜的临时大小川洼,在雷暴的猖狂肆虐下,天像崩塌下来,全无节制的倾泄,无情地向大地人畜原野鞭鞑抽击。
徐子陵浑身湿透,全力狂奔,心中想的却是师妃暄。
伏难陀功力虽胜他一筹,仍去势受挫,堕往地面,还要后退半步。
抑压的情绪像被风雨引发,再不受他控制,紧撄着他的心神,让痛苦和失落的感伤将他彻底征服。
别勒古纳台不解道:“拜紫亭难道不想要回弓矢吗?为何竟要置少帅于死地。幸好我们的探子发觉拜紫亭在南城门外有兵,我们知道不妥,立即来援。”
在极度的混乱中,寇仲见到全副军装的拜紫亭和仍是一袭橙色宽袍的伏难陀领着一队近五十人的亲兵朝他冲过来,拜紫亭还张口大喝,似在命令手下围截寇仲,不过他的呼叫完全给雷雨掩盖,连寇仲也听不到他在叫甚么。
寇仲大喊一声,欢欣若狂的朝来人奔下丘坡去。
蓦地丘坡上现出大群战士,于马上弯弓搭箭,朝他的方向瞄准。
寇仲大骂卑鄙,心中涌起前所以未有的对一个人的仇恨悲愤,再不顾自身的安危,将仅余的真力,送入千里梦体内,助它驱毒保命。
只恨此时有弓无箭,否则寇仲必赏拜紫亭一箭。
车师国战士士气大振,百箭齐发,硬把拜紫亭等迫回丘下。
“蓬”!
敌人数百骑兵分三路,以拜紫亭、伏难陀为首的穷追在后,另两路左右包抄,竟是愈追愈近。
寇仲一边调息回气,只要捱到他能再展人马如一之术,可撇甩追兵。
“轰隆”!
电光划破昏黑的天地,现出树木在从四方八面打来的暴风雨中狂摇乱摆的景况。
电雷交替,闪裂、黑暗、轰鸣,在这种大自然狂暴的力量施威下,人变得渺小而微不足道。
忽然又想起石青璇。
寇仲大感头痛,他曾向尚秀芳拍胸堂承诺,要免龙泉上京的无辜百姓于战祸,问题是拜紫亭处处挑起火头,摆明不惜任何牺牲,此事如何善罢?
他很想停下来痛哭一顿,尽泄心内的绞痛,并答应自己,哭过这次后,会遵照师妃暄的教诲把失视为得,把无视为有。
他终尝到爱情的滋味,被爱和爱人的动人感觉。
寇仲在第二道闪电前,与千里梦人马合一箭矢般窜出龙泉城南门,在门道内至少撞倒五名守兵,没入城外漫天的风雨中。
一道电光击中徐子陵身前一株特高大树,登时像中了火鞭般枝断叶落,着火焚烧,旋给滂沱大雨淋熄,剩下焦黑的秃树干。
可他却没有哭,他必须立即找到寇仲,尽起人马,趁马吉仍在,把八万张羊皮抢回来。
越克蓬的副手客专突然大叫道:“看!”
蹄声从左方远处传来。
此时后方全是重重骑影,敌人追至百丈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