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仲运功改变体型,变成个不惹人注意的“莫一心”,打着伞子朝越克蓬落脚的外宾馆走去。
师妃暄没好气道:“你们最应该做的是躲起来好好休息,石之轩的事由妃暄和祝后去办。”
师妃暄坐在他旁,细审他的脸容,讶道:“子陵是否受伤?”
徐子陵感到她源源不绝输入腕脉内的真气令他浑身舒泰,大幅减去数处伤口的痛楚,更激发起体内窍穴的潜力,耳鼓则响起她关切和嗔怪的仙音,几疑不知人间何世,一时心神皆醉,道:“我此时的脑袋似乎不大灵光,妃暄你说我们该怎办才好。”
若对方真的肯定他是寇仲或徐子陵,说不定他离开外宾馆时,会遇上雷霆万钧的突袭,因对方有足够时间集中人手,将他击杀。
徐子陵心中一荡,愕然道:“你直至这刻仍对小弟有戒心?”
虽有伞防雨,徐子陵仍湿掉半边身子,在伤重之后,份外有箫条落难的感觉。可是面对师妃暄的仙容,所有这一切都变得无关重要。
师妃暄嫣然一笑,再横他一眼,垂下蛲首,轻轻的道:“知道吗?徐子陵你知道吗?我对你的戒心愈来愈薄弱哩!”
从怀内掏出得自杨公宝库的面具,送到师妃暄身前。
徐子陵没好气道:“我们快要起程入宫,你仍要多说废话?”
不由心中大懔。
徐子陵不由想起花林的一幕情景,在窟哥跟一众敌人箭刃交加的生死威胁下,自己确臻达既抽离又无比清晰知敌的井中月奇境,不过确不能持恒地保持这种奇妙的境界,特别到龙泉与师妃暄重遇后发生不知可否说是“热恋”的交缠,心境更是起伏难平,难以保持冷静,甚至比之以前更有所不及。从自己的经验看,师妃暄这番话实含至理,故她把男女之情归诸必须看破的一环,确非用来搪塞拒绝的说话而是事实真个如此。
他想找出究竟是甚么厉害人物在监视外宾馆的大门。
师妃暄轻叹道:“妃暄不得不再多一个假设,如若可达志奉有颉利密令,借故与你们亲近,事实却是与杜兴娘狈为好,务要置你们于死地,事后则诿过深未桓等人身上,使突利不能追究颉利,那就算我肯出手,亦是白赔,因为敌人中将有赵德言、墩欲谷等高手在内,敌我双方实力大过悬殊。当然,问题仍在你们伤势太严重,一旦被困,没能力突围逃走。”
看准左右无人,寇仲从怀里掏出“神医莫一心”的面具,戴到脸上,接着转进一间成衣店,出来时摇身变成另一个人。
师妃暄道:“你们入宫前我会与你们碰头,交换最新的消息。”
兜兜转转下,他们的思路虽曾误入歧途,最后仍是回到最先的结论去。
大雨仍下个不停,有檐篷遮雨的店铺外站满避雨的人,要把监视者找出来并非易事,不过寇仲自有他的办法。
徐子陵将杜兴、可达志、保未桓、呼延金、韩朝安、伏难陀等人的事,包括前因后果、他和寇仲的猜想判断,无有遗漏的说出来,然后道:“今晚即使我们不能成功诛除深未桓,至少可以证明杜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徐子陵愕然道:“我们真糊涂,竟没想过这可能性。”
自己刚才半句不提越克蓬,杜兴已或生疑,现在他寇仲又匆匆往找越克蓬,杜兴定想到他是另有图谋,那今晚的计中之计将不会奏效。
师妃暄放开搭在他腕脉那完美无瑕的纤手,接过面具,不解道:“子陵不须妃暄为你跟蹑真正的深未桓吗?”
徐子陵点头表示明白,杜兴的将计就计,是以人假冒深未桓以飞云弓射箭,将可达志引入歧途,然后杜兴这个中间联络人再把两人诱往绝地,布下另一妙局加以扑杀。由于两人伤势未愈,兼之猝不及防,故必无幸免。
正要别头瞧去,又连忙制止这冲动,心叫好险。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小弟知罪。我怎知你的‘心有灵犀’这般厉害。”
又皱眉道:“寇仲到那里去?我现在立即和你去寻他。否则若被深悉你们伤势的敌人截着,将非常危险。”
一理通百理明,想不到与杜兴一席话这么有用。
徐子陵很想说若寇仲被宰,李世民不是少去最大的劲敌吗?但此时当然不会说出如此大杀风景的话,还感激师妃暄对他们兄弟的关心,微笑道:“我们正在玩一个虚虚实实的游戏,以胆博胆,至少到此刻仍属成功,所以能安坐于此。”
今趟是他起床后第三次见仙子。
徐子陵心头浮现孤独寂寞的阴显鹤,道:“这方面我另有人选,我们更需要妃暄的……嘿!妃暄的保护。”
师妃暄娇嗔的神态逗人至极点,徐子陵涌起把她搂入怀内的冲动,只是不敢唐突佳人,惟有压下此念,微笑道:“对不起,是小弟的疏忽。哈!妃暄竟唤我作陵少,听起来既新鲜又刺|激。”
大雨下个不休,打在瓦顶沥累成无数临时小瀑布,哗啦啦的沿瓦面凹坑倾泻而下。
但这仍是一场大赌。
师妃暄白他一眼道:“你陵少尚未告诉妃暄这件事嘛!”
师妃暄微笑道:“人家旁观者清嘛。唉!你这人哪,真叫人担心。”
徐子陵感动的道:“我很感激妃暄说这番话的恩赐,会令我一生回味无穷。妃暄请放心,我绝不是说一套做又一套的人。但究竟甚么才算是‘剑心通明’的境界?为何不能与男女爱恋兼容?”
唉!想不到与越克篷碰头这么简单的事竟一波三折,不能成功。
这肯定是监视者的诡计。他并非忽然拥有徐子陵式的灵觉,而是敌人故意施为,功累双目凝注他脸上,令他生出高手应有的感应。假若他中计望去,便表示他亦为高手,从而猜到他可能是寇仲或徐子陵伪装的。
师妃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轻柔的道:“子陵可知你那对魔眼不经意流露的深情,甚或心内的情绪和渴望,均会令妃喧生出感应,做成冲激。我责你说的是一套,做的是另一套,并非没有根据的。”
想到这里,转进横街。
师妃暄讶道:“我不明白,你们在现今的情况下,如何应付石之轩这种魔功盖世的高手。”
师妃暄“噗嗤”娇笑道:“陵少息怒。我只是在找下台阶,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今日已是第三趟来找妃暄,我生出戒心不是好应该吗?妃暄真的很喜欢见你,和你闲话聊天,可是又怕难持正觉,使多年刻苦修行,付诸流水。妃暄已达《慈航剑典》所载‘心有灵犀’的境界,对一般人的感觉份外通灵敏锐,可是若遇上欢喜的人,也特别危险。妃暄已说得非常坦白,因为不忍瞒你,更因对你信任,希望你能体会妃暄的心境。”
徐子陵遂告辞离开,寻阴显鹤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