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妃暄香肩微耸,摇头道:“不是恶评,而是恭维。纯瞧你徐子陵从什么角度去看,就像那个踏蟆或踏茹的故事。”
以前他一直抑制自己,可是经过这两天来的亲近,终于堤决。
徐子陵发呆好半晌后,缓缓道:“我忽然觉得很轻松开心,感到不论是什么心事,都可拿出来说给你听,而妃暄你则不会怪我无礼。我徐子陵只是个凡夫俗子,像一般人因感到生命的无常,美好的事物错过就永不回头,遂因骤闻妃暄决定返回静斋一事后,不顾一切的向妃暄提出这连自己都感到过份的要求,哈!可是我却没有感到后悔。”
骑骡找骡者,并不知要找的骡正给自己骑着,且不懂下骡,最终当然一无所得。
虽有徐子陵屡次提醒警告,可是当见到尚秀芳后,他再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烈瑕只是个引发燎原大火灾的火种。可达志显然也像他般不济,故而两人才有合作对付烈瑕的行动,想想也觉荒谬。若给徐子陵晓得,不被他责难才怪。
徐子陵很想说正在饱餐秀色,当然不敢说出口,探手轻抚冰凉的桌面,道:“不知是否与寺有缘,我在寺院里的遭遇总是不平凡的,使我对寺院的感觉特别深刻。刚才我步入寺门,忽然被寺堂宏伟的规模震慑,觉得这座寺堂是宇宙的化身,自恒古以来就是这样子,以后亦不会改变。进入寺堂后,等若把过去和将来连起来,因为我正是它们的现在。”
坐好后,宋师道喝着寇仲奉上的香茗,道:“我费尽唇舌,始能勉强把君嫱说服,她要和你们两人三口六面的谈一次。照我看她该是有条件的,你最好和子陵商量妥当后才去见她。”
徐子陵灵台一片清明,涌起这宇宙舍师妃暄再无他物的奇异感觉,所有其他事物,包括什么石之轩、狼盗、塞外各族生死存亡的斗争,群雄争霸的中土等,全不关重要。此刻他最想探索的,是眼前这仙子芳心内的奥秘,把心神放在其他事上纯属浪费。
宋师道道:“严格来说,韩朝安并非马贼,而是海贼。”
师妃暄秀眸射出令徐子陵心颤的深刻感情,缓缓道:“请好好照顾石青璇,不要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他感到正徜徉于险峻高崖的边缘,一个不好,就会失足掉下万丈深渊。
宋师道起立道:“我要去见秀芳大家,想一道去吗?”
当然她并没有鼓励徐子陵这样去做,否则无须有请帮她一个忙的软语。
忽然间,他醒悟到自己终尝到爱情既痛苦又迷人的滋味。
徐子陵洒然笑道:“既分离过一次,当然不须另一次,希望我不是那永远骑在骡背不知下骡,更不晓得要找的东西就在跨下的呆子。妃暄你曾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一片回忆,没有这段回忆,生命只是空白。”
这感觉如汪洋大海般把他淹没,几令他窒息,强烈得教人难以相信。
徐子陵满怀连自己都弄不清楚的滋味,赶回四合院去。
两人坐在亭内,偌大的寺院杳无人迹,只主殿方向传来木鱼敲击的清音。
寇仲一震道:“你老哥查到什么呢?”
徐子陵失笑道:“这算否恶评如潮。”
徐子陵很喜欢看师妃暄用心思索的神情,她深邃莫测的美眸,会射出智慧发自内心的动人光辉,俏脸像蒙上一层圣洁的霞彩,形成一股凛然不可侵犯,超俗脱尘的仙姿美态。
说到最后一句,罕有地毫无戒心的甜甜浅笑,宛如盛放的鲜花般的灿烂。
师妃暄喜孜孜的道:“子陵的话很动人,妃暄会铭记心中,就如佛经禅偈,还记得蝉虫鸣唱的事吗?既可以是茄,也可以是蛤蟆;可以是骡,可以非骡。妃暄可否贪心点,再托子陵另一件事。”
宋师道笑道:“只因他爱随身携带五把长短不同的宝刀,因而被称五刀霸。此人残忍好杀,视人命如草芥,在高丽东有庞大的势力,高建武也不得不看他的面色。若非有傅采林坐镇,恐怕盖苏文早起兵作反。”
宋师道叹道:“问题若这么容易解决当然皆大欢喜。只是你们要找的深末桓夫妇,有极大可能确托庇于韩朝安翼下。”
更令他震撼的是师妃暄把脆弱的一面展露在他眼前,暗示假若他要像俗世男女般矢志要得到她,她大有可能抛弃一切以身相许。
师妃暄出奇地没霞生玉颊,淡淡道:“我要修正刚才的话,你徐子陵刚青出于蓝,超越寇仲。”
徐子陵隐隐感到师妃暄下定决心,随时会告别尘世返回静斋,再不踏足人间,欣然道:“只要不是迫寇仲放弃争霸大业,我必尽力为妃暄办到。”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装哑巴?不!而是小弟有时心神恍惚,有时则缺乏表达之词,所以被妃暄你误会。”
师妃暄露出深思的神色,轻叹道:“有时真有点害怕和你交谈,因为你总能说出些引得妃暄思索的话,令我生出微妙的感应,所以才说你是妃暄唯一的破绽,假若我能以平常心来待你,我或可臻达剑心通明的境界。”
师妃暄平静下来,秀眸像两泓深不见底又清澄得不含半丝杂质的潭水,深深地凝注他,柔声道:“当帮妃暄一个忙好吗?不要骑骡找骡,更不要骑上骡子后不肯下来。因为十方世界空旷清净,本无一事,哪来骡子?”
寇仲把宋师道迎入南厅,心中想的却是尚秀芳。
寇仲头痛的道:“天下乌鸦一样黑这句话确没有错,何处始有安乐和平的土地?”
师妃暄现出一个没好气,充满少女气息的表情,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寇仲日夕相对,所以沾染不少他说话的坏习惯,真想揍你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