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玄古铜色的面上掠过一抹艳红,迅速移离,大笑道:“两位为他尽过帐葬之礼后,立即给我滚回中原去,否则休怪毕玄不懂怜才。”
两人悲痛欲绝,扑到跋锋寒旁,只见他眼耳口鼻全渗出鲜血,呼吸已绝,寇仲探他胸口,大叫道:“他心脉仍未尽断,我们立即施救。”
寇仲下马过来帮徐子陵把跋锋寒扶下马背,让他躺在草地上休息。
徐子陵摇头道:“太远哩,看不清楚。他终是宗师身份,说过的场面话不能不算数。照我看来的该是赵德言和香小贼,只有他们才不肯放过我们。”
果然敌人纷纷上马,全速追着猎鹰,迅速渡河远去。
对徐子陵来说,直至在赫连堡一战借此法迅速让三人回复功力,换日大法仍只是辅助性的,而非真的能借快速修练以达其脱胎换骨的目的。现在无法可施下,只好企望换日大法确有重生之效。
徐子陵道:“没什么事的,只要休息一会就成。”
寇仲领马儿去附近一条小河饮水回来,入帐坐到徐子陵旁,道:“情况如何?”
跋锋寒躺在帐内毛毡上,脸门重要穴位处插着寇仲那七支银针,寇徐两人早力竭身疲,只能喘息静候施法的结果。
两人侍候他喝了几口水,放开他,跋锋寒摇晃两下,终于立定,苍白的面容苦笑道:“我恐怕没法策马。”
徐子陵突然大喝道:“停!”
徐子陵只好道:“不若再休息一天,到日落后再赶路。”
徐子陵苦笑道:“多想无益。毕玄的厉害确远超乎我们想像之外。到现在我始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是胡乱说出来的。”
徐子陵摇头道:“要死就死在一块儿。最糟是你不识路,早晚会给他们追上,别忘记头顶上有对鹰目注视着你。”
寇仲道:“他听得到我们说话吗?”
徐子陵将他扶起,长生气源源不绝从他背后输入。
几头野鹰在远方一个小湖疏林上盘旋,教人更是草木皆兵,疑神疑鬼。
跋锋寒张开眼睛,好片晌才回复清醒意识,道:“扶我坐起来。”
跋锋寒此时发觉脸插银针,想移动身体却动弹不得,叹道:“不要哭!我最怕见男人哭,这处是什么地方,毕玄走了吗?”
跋锋寒断然道:“我们更须立即起程,凭人马如一之术全速赶路,这是唯一撇掉追兵之法。”
跋锋寒眼神逐渐凝聚,回复意识,困难地呼出一口气,望望两人,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又忽然想起曾发生过什么事似的,声音沙哑无力的道:“我还未死吗?”
跋锋寒探手搂着两人肩头,道:“确是我的好兄弟,让我站起来吧。”
徐子陵搭上他的腕脉,喜动于色的道:“不但不用担心,还该欢呼喝采,换日大法已进入夺天地精华以固本体的第二阶段。老跋不是受不住颠簸之苦,而是受阳光地气的影响,自然而然要躺下作卧禅。我本没信心他可功力尽复,现在有啦!”
跋锋寒把召唤两人援手的诱人想法完全排出脑海之外,心如止水的尽展所长,以命博命,希冀能创出奇迹。
徐子陵也是泪湿衣襟,但神情坚定,沉声道:“破而后立,败而后成。老跋能否再次挑战毕玄,就要看换日大法真否如传说般那么灵光。”
寇仲别首一瞥在林木间空地卧禅的跋锋寒和旁边休息的马儿,叹道:“好吧!纵死我也要找香小子陪葬的!我从未这么痛恨和鄙视过一个人。”
毕玄如影附形的追前,跋锋寒忽又回旋过来,斩玄剑全力展开,把毕玄卷进惊涛裂岸的剑势中去。
徐子陵比较冷静,虽亦泪水盈眶,仍强忍不让泪珠滚出来,沉声道:“仍是那个帐幕,毕玄虽占了点便宜,亦付出代价,所以夹着尾巴溜掉了。”
蹄声轰鸣,三十多骑如飞驰来,到达烧成灰烬的丧帐处,纷纷下马察看。
跋锋寒的呼吸急促起来,两人大吃一惊,徐子陵按上他丹田气海,寇仲则迅运银针,盼望能把他救醒。
蓦地跋锋寒的斩玄剑破入毕玄的袖影中,眼看可命中这无可比拟的大宗师胸口要害,但对方的胸口忽然变成肩膊,长剑入肉一寸即给反震弹出。
寇仲担心道:“不是有什么不妥吧!”
猎鹰忽然飞回来,两三个急旋后,又望西飞去。
毕玄哈哈一笑,右脚原式不变地踩进剑雨去。
跋锋寒闭上眼睛,伏往徐子陵背上,道:“我的头很晕。”
见两人呆头鸟瞧着他,欣然道:“不要误会,我说的是输给毕玄,却没有输给换日大法。”
毕玄的右脚在上方迅速扩大,朝他似重似轻的踢来,其出神入化处,非是亲眼目睹,绝不肯相信区区一脚,竟可臻如斯境界。
跋锋寒双目射出希望的光辉,道:“怎么练?”
际此生死关头,跋锋寒显露出多年苦修的成果,改跌势为大旋身,剑尖分别点中两袖。
两人喜极狂叫道:“老跋!”
寇仲拿起井中月,道:“我到帐外把风。”
跋锋寒愕然片刻,沉声道:“是否有追兵?”
跋锋寒苦笑道:“为何要救我呢?这样生不如死的,做人有啥乐趣?你们不用骗我啦。”
跋锋寒道:“好吧!我们试一遍看看。”
跋锋寒立感全身经脉发热胀痛,竟生出无法运气吐劲的骇人感觉,虎躯剧震,横移之势变成身不由已地往旁跄跟跌退,失去重心,无法续施杀着。
转瞬间毕玄变成草原边际的一个小点。
寇仲笑道:“让我们轮流扶你吧!”
徐子陵皱眉道:“抬往那里去?太远的话我们会吃不消的。”
寇仲苦笑道:“希望他不会睡七日七夜,那时只有待人来宰我们的份儿。”
高手交战,纵然蒙上双目,仍可从对方劲气的微妙变化把握对手的进退动静,其感应的清晰更胜似黑夜怒涛中的明灯,使双方晓得攻守的运变,不致稍有错失。
跋锋寒试着摇动双臂,道:“我只是练成换日大法第一层的基本功,使断经重接,但一段时间内绝不能妄动真气,一切得顺乎自然。照我看有七、八天光景,我该可功力尽复,说不定能更胜从前。你们千万不可再以长生气助我,否则我的功力会大打折扣。”
寇仲则抓起他双手,与徐子陵的长生气合流,在他体内运转三周天后,热泪泉涌道:“唉!我们应该救他,还是任他死去?他的真气全被毕玄踢散,主经脉断去七八,救回来恐怕只能是个终生瘫痪的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