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均有筋疲力竭的感觉,先后爬回洞内,不知是否因他们的重量触动壁底的机关,钢板竟又落下,把洞口封闭。
此一变化大出两人料外,心叫不妥时,壁底下传出滑轮磨擦岗岩的难听的吱吱声,更因窄仅容身的通道大幅限制他适动应变的能力,欲退无从下,惊骇之中,这截忽然变成能活动的通道,带着身不由己的两人往下滑去,且不住加速。
徐子陵苦笑道:“我想试试这空间有否通气口,唉!若我所料不差,刚才像倾倒废物般把我抛进来的,若非如此,地道内就该充满沼气。”
寇仲就借索拉之力,成功扑附原处。
寇仲道:“唯一的好运道,就是这张网子非是像美人儿军师那张网般以天蚕丝料织成,而是用粗牛筋精制,不过经过这么多年,已出现朽腐的情况,只要我发神力一挣,保证寸寸碎裂,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怎敢轻举妄动,陵少怎么说?”
徐子陵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在有沼气的地洞,最忌点火,你的火熠可留待我们自尽时再用吧!今次看来真是一语成谶,分别只在就算我们有锣有鼓可打,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闻。”
寇仲道:“你呼吸过吗?否则怎晓得?”
若换过是李建成派来的人,此时定弄不清楚该往地底河道那一方摸索,但两人既肯定宝库该在无漏寺的地下,方向明确,遂朝那边潜去。
两人为之愕然,听回响这里离穴顶的距离至少有十丈之遥。
寇仲叹道:“我现在才明白鲁大师书中写的甚么‘机关之学,心战为主,诡变副之,其他均等而下之’这道理,第一个掣钮安全,教人怎想到第二个掣钮竟是这么娘的一个陷阱。”回音阵阵,可见地穴之广。
寇仲看看包好放于一旁的井中月和装满探险工具的布袋,笑道:“我的出走留书,放在枕头下面,这样愉快轻松的离开,对我和沙家均有利无害。另外还有两封信,一封给李渊,一封给李建成,免得常何费唇舌解释,一次写三封信,用足我整个时辰,真辛苦。”
斜对面就是独孤家西寄园的后墙。
太阳终于没在西山之下,自午后开始,天下云层变得厚重,晴朗的天气只是昙花一现。
若有人在旁观看,必会他们在如此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在连串动作与移位后,仍能分毫不差的找上目标而叹为观止。
寇仲一言不发往上攀去,不片刻又降回原处,苦笑道:“愈往上爬愈是光滑,湿漉漉的,以我的壁虎功恐怕亦捱不到洞顶的中央去。最糟是这般运功非常损耗真元,令我更憋不住气。幸好老子尚有最后一招,哈!”
徐子陵知他学乖了,不敢错过任何异样的情况,在后面点头道:“你是专家,一切由你决定,不用徵询我这外行人的意见。”
两人同时运劲,果如寇仲所料,网子寸寸碎裂。
徐子陵不用他说明,探手到他背在背上的囊子里取出长索,苦笑道:“我才不信你的索子有十丈长。我的娘!只得这么的两丈许,有甚么用?”
徐子陵伸手敲敲钢板,道:“寇大师,怎样开门?”
井底忽然开阔,果然不出所料,井底与一条地下河道相连。
徐子陵道:“我对赵德言并不熟悉,不过只看他忽然出到掳人勒索这一招,更以‘七针制神’来对付雷老哥,手段却直接,确有两军对垒、力争胜券的味道,可见此人既有胆色更有冒险拚搏的精神,我们和他交手,要留神他这种作风和性格。”
网子转势已尽,又往反方向转回去,由缓至快。
徐子陵的情况比他好不了多少,当然同意,忙一先一后往原路爬回去。
寇仲浮起来,喜道:“我的娘,终成功哩!”
徐子陵一言不发,掉转头再往内爬,若再找不到入口,他们将永远离不开这里。
且地底河不断深入下斜,岂非离地愈来愈远。
徐子陵腾出右手,发射指风,好半晌才撞上顶壁,“笃”的一声。
网子摇摇晃晃下,左旋右转,似永远不会停下来。
寇仲低声道:“我真担心下面没有入口,那时怎办才好?”
店铺和大酒家虽集中在东西两市,这样的食店却因应需求,散布全城的里坊内。
寇仲点头道:“我完全同意你的话。只看祝玉妍悉心栽培出一个婠婠,而石之轩对两个徒弟左防右防,更令两徒弟为《不死印卷》斗个你死我活,可知石之轩是个只顾自己的人。至于赵德言则是另一类人,阴险狡诈更过祝石两人,绝不会因一时冲动或愤怒失去自制,为了个人的野心全不理别人的死活,否则就不会助桀为虐,帮颉利进侵中原。”
秘道四壁出奇地没有长满苔菌一类最喜湿暗的植物,空气闷浊得可令人窒息,幸好两人有转外呼吸变内呼吸的“胎息”绝技,索性像在水底内般闭气而行。如此往下膝行十多丈后,寇仲倏地停下得意洋洋的道:“又有一按制钮,兄弟!今趟我没有失威吧?”
寇仲道:“鲁大师在机关学一书开宗明义说过,土木机关乃阴损之学,为积天德,须在绝处予人一线生机,依他这个作风,这地穴内必有启关之法,问题是我们能否找出来吧!”
寇仲愕然道:“要信心来干吗?入口就在眼前,只要不是没手没脚,就可以爬进去。”
徐子陵和寇仲坐在饭馆内一角,叫来馒头小菜,在进水井探险寻宝前先来个喂饱肚子的壮举。今天是年初二,开营业的店子不多,此为其中之一,故挤满食客。
虚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洞穴中,即使绝代武学大宗师,亦要失去位置方向的感觉。
弹起又再跌下,震得两大年青高手浑身酸麻,晕头转向,不知人间何世。
徐子陵点头表示明白,因为当一个人理智地去计算时,会尽量不被情绪和自身性格所牵制,兼之要有空闲容纳别的意见,会把个人的主观减至较低的程度。
两人身处的一截通道忽然移动起来,带着两人往下滑行。
两人掠过两丈的距离,纵身入井。
他们的噩梦尚未完结,网子忽往下堕,疾跌近丈后,随跌势网子往下束收,到跌定的一刻,刚好把两人网个结实,动弹不得,你的头紧贴我的脚。
寇仲微笑道:“谁准备都好啦,一条绳缚在我腰际,另一端你拿在手上,不用我说陵少也该知道怎办吧!先来个‘仙人探路’。”
网子又再见动。
徐子陵沉吟道:“祝玉妍似不像她摆出来的样子那末无情,事实上她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至少对岳山和石之轩便变得不太理智。只是坐在她的位置,不能不把真正的感情隐藏起来,装出冷酷绝情的模样。要真的冷酷无情,还得数石之轩。不过就算石之轩,仍过不了他女儿父女之情那一关。”
寇仲一口气发出数十线指风,激撞往四方,射上洞壁,沙石碎溅。忽来“当”的一声!
寇仲双目闪亮,压低声音道:“我在找寻他们性格上的弱点,看看有否可资利用的地方。我对石之轩最模糊,你曾跟他三度交手,该比我清楚些。”
网子终于静止下来。
寇仲提议道:“我快憋不住气哩!不若先爬回井底,喘顺口气,再回来寻找入口吧!”
寇仲心情大佳,没暇计较他的揶揄,笑道:“吉人自有天相,我刚才只是没有表现的机会,陵少爷,让小弟打头阵吧。”
寇仲好整以暇的大发议论道:“只是这条花岗石筑成的秘道,已是巧夺天工,当年不知动用多少人力物力,最难得是牵涉和动用到这么多人,竟能瞒得过杨坚?由此可见杨素当时必是权倾天下。”
徐子陵明白他患得患失的心情,安慰道:“这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肯定要考考你这不肖徒儿在机关术上下的工夫,去吧!”
“轧轧”声再起。
凌空提气,借着荡势,寇仲和徐子陵有如脱笼之鸟,灵巧的往钢板所在扑去,成功吸附在钢板两旁凹凸岩石的洞壁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