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船全速追来,但他们已暂时脱离两岸箭手的威胁。
“锵”!
突利双掌疾推,重击河面,船头处登时溅起水柱浪花,失去桅帆的船儿改进为退,往后猛移。
“蓬”!
投石劲箭全部落空。
寇仲和徐子陵都有历史重演的怪异感觉,就像当年潜往洛阳,被李密和阴癸派千里追杀的情况。只不过是跋锋寒换成突利,而沉落雁的怪鸟儿则换成更厉害的鹞鹰。
寇仲微笑道:“可汗忘记了除他们外,尚有另一批人在寻我们晦气。只要我们能令云帅、朱粲等以为赵德言来接应可汗的授兵,便有好戏看。”
突利摇头道:“鹰儿在执行主人指令时,只吃主人奖励它的美食。但在远程传讯的飞行中,它会自行觅食。”
此时风帆转过急弯,河道笔直浅窄,在蒙蒙夜雨中,前方灯火通明,四艘战船迎头驶来。
徐子陵跃返林内地面,寇仲和突利都对他的功败垂成大感可惜。
寇仲道:“钱独关是另一个不明朗的因素,阴癸派乃中原魔门第一大派,论整体实力不在师妃暄和四大圣僧这支人马之下。若今趟吃了大亏,以她们有仇必报的作风言,定不肯就此罢休,所以好戏将陆续有来。”
徐子陵道:“鹰儿肚子饿时怎办?”
突利思忖间,徐子陵问他道:“究竟它能否看到我们?”
由于帆船顺风而行,船桅断折,帆里自然往前疾倾,迎上射来的矢石。
寇仲透过密林顶上枝叶的空隙,功聚双目朝上瞧去,细雨霏霏的黑夜里,只能勉强瞧到一个离地达百丈的小黑点,无声无息地在头上盘旋。皱眉追:“这头扁毛家伙究竟是云帅养的还是赵德言养的呢?可汗老兄你能否分辨出来。”
突利用神打量他好一会后,颔首道:“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为何李世民会视你为他唯一劲敌,少帅是那种天生的领袖人材,我突利虽然自负,亦不得中承认和你并肩作战时,受到你信心十足,智计百出的魅力感染,愿意听你调度,还觉得乐在其中,这是连李世民都缺乏的特质。”
徐子陵剑眉紧蹙,沉声道:“我们必须先解决这头畜牲,否则将尽失主动之势。照我猜它又该似是赵德言的眼睛,而非云帅派来的,因为一路坐船来时,我都有留意大空,却见不到它。”
突利把伏鹰枪搁在伸直的腿上,沉吟道:“我们的鹰儿都受过追蹑敌人的训练,不会受诱降往地面,就算须低飞观察,也不会低于三十丈的高度。且它们非常机伶,只要有少许弓弦颤动或掌音风声,会立即高飞躲避,杀它们绝不容易。”
徐子陵道:“你们东突厥人有甚么特别的远距离通讯方式?”
突利抬头仰望,道:“鹰儿觅食时,会在低至三、四十丈的上空徘徊。像现在般高达百丈,只为要有更广阔的视野,故无论我们在何方出林,亦逃不过它远胜常人的锐利目光。”
寇仲点头道:“陵少这番话很有道理,若竟陵的线眼在我们走后知会躲在附近某处的赵德言,而他立即放鹰追来,该刚好能像现下般蹑上我们。”
突利道:“我的牙帐设在你们幽州之北,管治汗国东面数十部落,等若另一个汗庭,有自己的军队。他不仁我不义,我为何仍去仰他的鼻息!”
三人你眼望我眼,均看到对方眼内和脸上逐渐扩盈的笑意,然后齐声怪叫,像三个童心未泯的孩子般,在徐子陵的领头下,穿林过树的往南方疾掠而去。
突利点头道:“他们最怕我从钱独关处得到支援,这般看来,恶战将难以避免。”
突利苦笑道:“你令我愈来愈自卑,我看上去只是一片迷蒙。若非你告诉我,小弟根本不知道已被鹰儿盯哨。但就算是白天,也不容易分辨,除非它肯飞下来。”
鹞鹰展翼急拍,扶摇而上,拳劲差一点才可命中,只揩到它少许翼尖脚鹞鹰“呱”的惊叫,甩掉几片羽毛,不自然地在空中急飞片刻,才惊魂甫定的投南而去,消没不见。
突刊苦笑道:“好在那里?”
寇仲拍腿道:“那就成哩!我们将它的侦察和觅食两方面合起来,就化成一条夺它小命的妙计。来吧!它虽无辜,但对不起也要做一次,希望它来世投个好胎!”
接而问道:“李元吉这小子武功如何?可汗有没有和他玩过两手呢?。他是否比李神通更厉害?”
拔身而起,往离他们不足五丈的岸上掠去,徐子陵和突利紧随其后,转瞬消没在林木暗处。
突利探手怀内,掏出铁制螺形的哨子,道:“就凭这个可吹奏出长短不同的讯号,云帅听到后会知是我方的人。”
突利默思不语。
细雨飘飘中,鹞鹰来至离他只十丈许处,只要进入五丈的距离,他肯定能隔空把它活生生震毙。
徐子陵心中叫好,举起手臂,暗捏印诀,聚集全身功力,蓄势以待。
突利道:“他们三兄弟武功相差不远,虽没较量过,但我总觉得以李元吉最出色,纵或未能超越李神通,亦顶多只是一线之差。”
寇仲微笑道:“可汗看不到开船前他的手在发颤吗?我猜他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酬谢神恩。”
徐子陵心中叫好,脚下用力,船儿应劲连续七、八个急旋,斜斜后错达十多丈,若非他们是逆流而上,便难以利用水流取得如此理想的后果。
头顶竹笠的突利点头道:“我也注意到这情况,此所谓作贼心虚,最露骨是当我命他不准与任何人通消息,包括康鞘利在内,他竟没有半丝讶异的神色,刚才开船前真想一枪把他干掉。”
徐子陵泛起一个顽皮的笑容,道:“以赵德言的才智,闻得哨声,会有甚么反应。”
寇仲道:“这么说,当年他要封你作小可汗,肯定是迫于形势不得已的手段,现在坐稳帝位,便要想办法务把你铲除。所以今趟颉利对你是志在必得,否则将痛失良机,哈!真好。”
整个交接只是十多息呼吸的时间,但其中之凶险,却抵得上高手间的生死对决。只要三人中有一人反应较慢或失当,他们势将尸沉江底,绝无半分侥幸。要在深只两丈许的水底躲避劲箭投石,即管以寇徐之能,亦是力有未逮。
突利色变道:“不好!你说得对!赵德言的人马肯定在附近,以火光或什么方法指挥遥控。只是我们却看不见。”
寇仲毫不介意被否决他的建议,改而道:“没有问题。不如我们装作要去襄阳,其实却另有目的地,这叫疑兵之计,只有在城市里我们才可摆脱这高空的跟踪者。”
旋又诧异的道:“鹰儿有否这般厉害?说到底这是它并不熟悉的地方,难道赵德言告诉它老扁毛你要沿河追去,见到那三个人后便穷迫不舍,有机会就抽空回来通知我一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