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利再神色凝重的端详徐子陵好半晌后，才道：“我中了颉利和赵德言的奸计。”
顿了顿续道：“我们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备受天灾人祸的影响，流动性强，分散而不稳定，地大人稀，无论多么强大的政权，对管治这样辽阔的士地仍有鞭长莫及之叹，所以因利益引起冲突的事件从未间断过，分裂是常规，统一才不合理。”
寇仲哈哈笑道：“我只是以言语试探可汗而已，小陵怎么看？”
寇仲苦笑道：“那谁负责对付投石和箭矢？”
徐子陵问道：“颉利在成为大汗前，是甚么身份地位？为何这么倒行逆施，竟无人和他算账？”
徐子陵哂道：“你不是说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为何却临阵退缩？”
这番条理分明，客观深刻的自我剖析，顿使寇仲和徐子陵对这个从域外前来中原搞风搞雨的突厥王族大为改观。
徐子陵道：“我负责驾船，你负责救人，明白吗？”
两块巨石同时击中逃船的船尾，弄得火屑飞溅，出奇地那船只略往左右倾侧，便回复平衡，全力往他们的方向逃过来。
突利一对眼睛闪过深寒的杀机，点头道：“对于该否向两位透露事实，坦白说我犹豫过好一阵子，到刚才少帅对我表示要分道扬镳，我才毅然决定坦诚相告，看看可否衷诚合作。”
徐子陵歉然道：“在下因对贵国所知不多，故很难以可汗的立场去加以思索。”
突利道：“处罗和颉利都是我的叔父，论实力，颉利绝不逊于处罗，在我们族内，谁的力量强大，谁就可称王，没有甚么道理可说的。”
寇仲大讶道：“可汗竟仍认为云帅可威胁到你的安危？”
寇仲皱眉道：“原来是这么复杂的，杨政道的作用当然是乱我中原的粒棋子，可是你们怎肯让汉人随意摆布？”
三人蹲在一座山的高崖处，俯瞰星夜下远近荒野的动静。
寇仲抓头道：“我们该怎办？这么面对面的迎头碰上，十之八九会殃及池鱼的。”
徐子陵明知不该介入东西突厥的斗争，但见到突利现在虎落平阳，孤影形单的苦况，同情之念大起，兼之云帅与穷凶极恶的朱粲合作，绝不会比突利好得到那里去，断然道：“我们一起上岸吧！先起步的总会多占点便宜。”
寇仲失声道：“甚么？”
两人同时想到安隆应是整件事中关键性的一个人物，甚至石之轩亦有可能是背后主使者之一。
突利微笑道：“我有一个提议，少帅不妨考虑一下。”
寇仲咋舌道：“可汗你能活到现在，该是一个奇迹。”
寇仲笑道：“可汗果然有点眼力。”
两人愕然瞧去，赫然是浑身湿透，却无丝毫狼狈之态的突利可汗，名震域外的伏鹰枪收到身后，从左肩露出锋尖，仍是一贯气度恢弘，从容不迫的样儿。
突利粗犷的脸容掠过愤怒的神色，低声道：“大汗之位，本该是我的。”
双方愕然对望。
突利来到徐子陵另一边，回头瞥上一眼，才仰首夜空，道：“该说是苍天和你们联手救我才对。小弟有一事请教，中原武林该没什人认识云帅，连小弟都是刚才始知他到了这里来，为何你们一眼把他辨认出来？”
突利可汗叹道：“牵累两位真不好意思，不如让小弟从陆路把他们引开，两位可继续北上。”
两人知他还有大番话要说，没有出言打岔。
徐子陵当然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连自保也有问题，更遑论救人。且只要有人从河水中冒出来，保证会满身披上箭矢的沉回去，绝无侥幸可言。
徐子陵叹道：“小子色心又起啦！”
徐子陵在山泉梳洗，寇仲和突利坐在泉旁一块大石上，随意舒展。
徐子陵头也不回的苦笑道：“不用猜啦！他们追来了！”
寇仲压低声音道：“你看该作如何打算？”
突利道：“对赵德言来说，所有人都只是可被利用的。他一向都是为求目的不择手段，哼！幸好给我想通他的奸谋，否则我休想有命回去找他和颉利算账。”
寇仲又道：“说不定这是阴癸派的船。”
三人脚步不停的疾赶百多里路，都有筋疲力竭的感觉，此刻竟陵在望，大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就在一处山泉旁喝水休息。
徐子陵微笑道：“所以我们才要赶上去看看这分明是一次有计划的伏击行动，日标是此船上的某一个人，为了这人如此劳师动众，你不感到好奇怪吗？”
突利哂道：“此事岂有侥悻可言，我父在生时，英雄了得，声威远过处罗，而毕玄更处处维护我，想动我岂是易事。但若借云帅之手，则是另一回事。”
寇仲头皮发麻的别头望往出现在后方的船影灯光，道：“这家伙真厉害，定是瞧见可汗附在船尾处，否则怎能这么快的知机追来？”
徐子陵深深瞧进突利眼内去，沉声道：“可汗为何对返回关中一事如此悲观。”
“轰”！
寇仲道：“就算他追上来又如何？朱粲总不能率大军来攻打竟陵，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潜进城内？”
突利沉默片晌，缓缓道：“这正是问题所在。子陵兄有否设身处地，站在我们的立场去思考这个问题？”
寇仲凝望来船，沉声道：“非常奇怪！唉！今趟真的玩完。”
突利叹道：“问题其实出在我们，每当汉族强大，就是我们噩梦开始的时刻。”
寇仲回头后望，苦思道：“云帅要对付甚么人呢？这波斯来的家伙确高大好看，生的女儿当然不该差到那里去。”
突利双目射出锐利的光芒，正容道：“此提议对我们双方均有利无害。在小弟来说，眼前当急之务，就是要安返关中，而两位亦须往关中寻宝，所以大家的目标并无二致。”
竟陵城出现前方地平处，朝阳在右方地平升起，大地一片迷茫，霞气氤氲，在这秋冬之交的时候，颇为罕有。
寇仲昂然道：“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咦！”
突利不悦道：“我突利岂会是这种人？若寇兄这么不信任我，此事告吹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