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退而不乱,又有通济渠之险,而军力则是自己的数倍,这样仓卒追去,就算能取得最后胜利,亦必付出惨重损失。
徐子陵欣然举起酒杯,“叮”一声和他碰一记,举杯饮尽,飘然去了。
一边本是新败之军,更是疲惫之师;另一方却是连场大胜,士气如虹,将士用命,相去实不可以道里计。几乎是甫一接触,宇文军便只懂四散窜逃,不敢应战。
敌人同时敲响攻城的战鼓。
两人打个照脸,寇仲大笑道:“原来是成都兄,为何这么巧竟在这里遇上?”
寇仲笑道:“我这种人是不会变的,权力名位对我来说只是镜水花月,过眼云烟。在这争霸天下的斗争中,能令我关心的只是平民百姓能有太平安乐的日子,和斗争本身的艰苦过程,否则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有啥意义。”
此时洛其飞如飞掠至,大喜报告道:“两位大爷今趟又是料敌如神,宇文化及已尽起战骑来援,眨眼即至。”
寇仲失笑道:“这名字太霸道才真,又有点乌贼头子的味儿,还是称作少帅吧!你们就是少帅军,令人在感觉上更为和易与亲切些。”
寇仲愕然道:“支持我?若是如此,涫妖女为何联同边不负来对付你呢?”
寇仲拿起酒壶,骨嘟骨嘟的灌了十多口,任由嘴角泻出的酒花洒得襟前尽湿,然后急促地喘气道:“我决定甚么事都抛到一旁,立即赶往巴陵救出素姐,谁阻我便斩谁!”
倏地从马背跃起,飞临宇文成都上方,井中月狂风骤雨般往下攻去。
徐子陵摇头道:“这只是下下之策,你不是常说上兵伐谋吗?上上之策,则是由我一人往接素姐,而你则装出要与萧铣衷诚合作的姿态,教他不敢不对我礼数周到,让他以为奸计快将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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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永愕然道:“少帅你自己又干甚么?”
对喝两口闷酒后,寇仲斜睨徐子陵一眼道:“一向以来,你是不大爱喝酒的,为何到达洛阳后,每次我劝酒你都不拒绝?”
与会者包括宣永、任媚媚、洛其飞、陈家风、谢角、和随同宣永来投诚的瓦岗旧将高自明和詹功显,后两人均在这场战事中表现出色,论功行赏下被提拔为宣永这梁都总管的左右先锋将。
徐子陵肯定的点头道:“我一定不负你所望。”
话犹未已,蹄声迫至。
寇仲和徐子陵各领手下,咬着敌队前后杀去,挡者披靡。
徐子陵见他直勾勾瞧着门外热闹的情景,两眼却空空洞洞,倾前少许沉声道:“你现在首要之务,就是论功行赏,安定梁都军民之心,并趁现在李子通、徐圆朗无瑕理会你,宇文化骨又惨败北返之际,先行确立好根基。至于如何解飞马牧场之危,寇帅似不用小弟教你该怎样做吧?”
一番追逐后,部份敌人折返宇文化及的阵地,另一批则被寇仲和宣永两方的人重重围困,正作负隅顽抗。外围的人高举火把,照亮整个战圈。
徐子陵道:“正因她要对付的是我而非你,我才生出这个想法。试想假若她能把我生擒,更可以占尽上风,不愁你不答应她们的要求和条件。那晚在梁都她虽是乘人之危,但开出的条件却是绝对可以接受的;又明着帮我们一把,杀得窟哥的马贼心胆俱丧。所以归根到底一句话就是阴癸派看上你。”
任媚媚道:“再不要称我作二当家,以后再没有彭梁会,只有少帅军。”
敌骑出现在密林外的平原,形成一条长龙,朝后营方向狂驰而去。
徐子陵微笑道:“素姐的事,宇文化骨的仇,我便是局内人,其他的我只是旁观者的身份,仲少明白吗?”
宇文成都大骇下竭力运剑抵挡,却被寇仲含恨出手的狂猛刀法杀得左支右拙,汗流浃背。
“敌人撤走了!退兵哩!”
附近的山头均有放哨,只要左方三里外宇文化及的主力军有任何异动,他们都会了若指掌。
井中月硬被架住。
寇仲瞧着他没进街外不顾风雨的人潮里,才把烈酒尽倾到喉咙里去。
四方围拢过来的人愈来愈多,人人见寇仲神勇若此,都高声呐喊,为他打气。
当年宇文成都在东溟号上强抢账簿,徐子陵和寇仲那曾想过以后竟能在战场上把他斩杀于刀下?
寇仲见宣永一直含笑不语,道:“宣总管有甚么好的提议?”
梁都市中心总管府的西厅内,寇仲和手下重要将领,举行第一个重要会议。
宇文成都脸上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情,接着长剑掉地,眉心处现出一道寸许长的血痕,“砰”的一声倒跌地上,扬起一蓬尘土。
寇仲朝刚赶来的徐子陵瞧去,后者俊目射出丰富的感情,显是因报得崔冬之仇,给勾起前尘往事。
徐子陵呆了半晌,想起在洛阳与李靖重逢时的恶劣心境,苦笑道:“酒的一个好处就是使人忘记冷酷无情的现实,沉醉在梦乡中,只可惜无论我喝多少酒,仍忘不掉素姐的不幸。刚才我偷空问过任大姐有关香玉山的事,她的答案不提也罢。”
寇仲一震后,双目回复神采,探手过来紧握徐子陵置于台上的一对手,沉声道:“你一定要给我把素姐母子带到飞马牧场,我们已失去了娘,再不能失去素姐。”
众人纷纷称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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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右方里许外敌方后营处喊杀连天,火光熊熊,冲天而起,蹄声更响个不停。
顿了顿,叹道:“无论任何人做任何事,均有清楚分明的目标或理想。即使平民百姓,亦追求生活温饱,养妻活儿,安居乐业,又或追求财富权力,甚或成帝皇不朽的功业。可是我从不明白涫妖女追求的是甚么?只像唯恐天下不乱,不住搅风搅雨。”
宇文成都被围在核心处,脸上阵红阵白,眼中射出惊惧神色。
寇仲一对虎目精芒电闪,冷笑道:“当日你以卑鄙手段暗算崔冬时,可有想过会有今朝一日。”
寇仲正猜到宇文化及会退兵,还定下以快骑追击的计划,只是没想到对方会连夜退走,且是先渡往对岸,扼河之险以障安全。
谢角提议道:“不如就叫龙头大帅,这名字挺威风哩!”
此着确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但又是理所当然。
寇仲转向陈家风道:“重建彭城的责任,就以陈家风为主,谢角为副,有事由我们的任大姐负责所有资源的调配。”
徐子陵道:“喝完这杯酒立即起程。”
“蓬!蓬!蓬!”
寇仲道:“你何时走呢?”
寇仲淡然道:“我要到飞马牧场借人借马,建立一枝天下无敌的骑兵队伍,当我回来时,就是攻打东海的时刻。”
寇仲抓头道:“你若是旁观者,那谁才是局内人。”
眼看成功在望,大仇得报之际,忽然发现竟功亏一篑,最是令人怅然若失。
徐子陵道:“所谓一山不能藏二虎,慈航静斋和阴癸派的争斗持续近千年,现在因出了祝玉妍和涫妖女才使阴癸派出现中兴之象,也到了两派要分出胜负的时刻。帝皇宝座的争夺战只是其中一个战场吧!也是我们所可觉察得到的,因为我们已卷入这个漩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