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和李世民都给他耍得一头雾水。
徐子陵心中肃然起敬。因为凭敏锐的感觉告诉他,李世民说这番话时,是真情流露,显示出他悲天悯人的胸怀。
温暖是为了李世民的友情,寒冷的则是因想到寇仲终有一天要与李世民对阵沙场。
若非他信任徐子陵,绝不会现身来会,只从此点,便可知李世民真的当徐子陵是好朋友。
唉!
李世民默然半晌,眼睛逐渐亮了起来,旋又透出哀伤不平的神色,低声道:“当日我助家严起兵太原,他曾答应我们兄弟中谁能攻下关中,就封其为世子。当时并曾私下亲口对我说:‘此事全由你一力主张,大事若成,自然功归于你,故一定立你为世子’。”接着双目寒芒一闪,续道:“当时我答他:‘炀帝无道,生灵涂炭,群雄并起,孩儿只愿助爹推翻暴君,解百姓倒悬之苦,其他非孩儿所敢妄想。’”
李世民双目爆起精光,仔细端详了他好一会后,叹道:“子陵兄真的变了很多,无论外貌、风度、气魄,均能教人心折。”
此时他那对与鹰勾鼻和坚毅的嘴角形成鲜明对照的锐利眼神,从王世充移到寇仲处去,寇仲立感到脸上一热,只此便知独孤峰不愧独狐阀之主,功力绝不在杜伏威、李密那级数的高手之下。
今趟连王世充方的郎奉等人都震动起来,想不到王世充如此看重寇仲。
秦川听得默然不语、好一会后才道:“徐兄以为世民兄之论如何?”
李世民目光投到徐子陵脸上,显然从他的眼神变化中,察觉到他的异样,向他打了个徵询意见的神色。
李世民默想片刻后,正容道:“致安之本,惟在得人。隋室之有开皇之盛,皆因文帝勤劳思政,每旦听朝,日夜忘倦。人间痛苦,无不亲自临问,且务行节俭,奖惩严明。只可惜还差了一着,否则隋室将可千秋百世的传下去。”
蓦地有人低呼道:“说得好!”
李世民奇道:“秦兄尚有甚么话要说?”
李世民不解道:“秦兄为何像是要考较我当皇帝的本领似的呢?”
徐子陵漠然道:“若世民兄此来只为说李靖的事,那我们的谈说就到此为止。”
先不说这人是有心跟李世民来此。只是以李世民的高明修为,却懵然不知有人贴身追随,便可知此人身手的不凡。
此人只是从背影便显得修长优雅,透出一股飘逸潇洒的味儿,束了一个文士髻的头发乌黑闪亮,非常引人。
要知李世民乃李阀最重要的人物,李渊现在的江山有九成是他打回来的。若泄露行藏,敌对的各大势力谁不欲得之而甘心。
不过独孤峰亦非善男信女,只看他一人独挡宫门,摆出一副高不可测的格局,即可见一斑。
李世民苦笑道:“我服了!若秦兄肯为我所用,我必会请秦兄负责侦察敌情。所以为君之道,首要懂得选贤任能,否则纵有最好的国策,但执行不得其人,施行时也将不得其法,一切都是徒然。”
李世民扬声道:“兄台刚才的话,不知是否针对在下来说?”
今回轮到李世民苦笑以报,摇头道:“子陵兄莫要见笑我,我李世民顶多只是为父兄打天下的先锋将领,那说得到甚么霸主之位?”
酒杯酒壶送上台来,李世民先为徐子陵添酒,才斟满自己的一杯,叹道:“徐兄不但有双灵耳,记性还好得教人吃惊。”
秦川油然道:“世民兄若不想谈这方面的事,不若让我们改个话题好吗?”
李世民和徐子陵再脸脸相觑,那有人会教别人杀了自己来灭口的道理。
秦川淡淡道:“这理由够充份吗?”
只见一人头顶竹笠,垂下遮阳幕,身穿灰布衣,正笔直朝他走来,脚步轻巧有力,自有一股迫人而来的气势,慑人之极。
李世民颓然道:“因为我怕大哥是另一个炀帝,那我就罪大恶极了,否则纵使家严因妇人之言而背诺。但自古以来便有‘立嫡以长’的宗法,我也没甚么可说的。”
王世充正拿不定主意,闻言忙以一阵大笑拖延时间,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欧阳希夷处回到他身上时,才故作好整以暇的道:“看来时间尚早,皇泰主该尚未离开他那张龙床,本官待会再来进谒好了!”
李世民一震道:“秦兄是尾随我而来的吗?”
“秦川”则不见任何动静。
李世民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都掩不住心中的惊异。
他虽满脸笑意,但总带着杀气腾腾的样子,中等身材,但却有一种显示出非凡能力的气概。而且爽脆有力的举止,都在表现出他强大的信心。
那人徐徐道:“姓名只是人为的记号,两位便当我叫秦川吧!”
徐子陵迎上他似能洞穿任何人内心秘密的锐利眼神,淡淡道:“我只是认得世民兄的足音吧!”
此人明显是刚来不久,可是两人都没有发觉他是何时进来。
徐子陵倾耳细听,发觉酒馆外并无异样情况,放下心来,淡淡道:“秦兄何不过来喝杯水酒?”
他是个令人一眼看去便知是野心极大,要毁掉别人时毫不容情的人。
她正在决定谁该是和氏璧的得主。
众人勒马停定,前方开路兵将知机的散往两旁,好让主子能和对方在没有阻隔的情况下对话。
足音渐近。
徐子陵微一颔首,飘然去了。
但现在却想喝个不省人事,好忘记这残酷和不能改易的已发生了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