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一对秀眸隐泛泪光,垂下螓首道:“今早起来,小珠侍候进儿时,进儿就是这样子呢!”
小珠脸色倏地转白,双目凶光闪过。
此时小珠正和小凤并肩立在入门处,见马许然探手抓过来,夷然不惧,闪电般退出门外,显示出高明的身手。
刹那之间他的真气已游遍了他的奇经八脉,一种难以形容的连他自己都难以解释的直觉涌上心头,心中剧震道:“小公子是中了毒!”
徐子陵和寇仲心知不妥,有意无意地移到小珠和少夫人母子之间。
劲气鼓荡。
沙福和小凤骇得避在少夫人和小公子两旁,陈来满则是心中一动,没有说话,只移到少夫人身前,护着她们。
小公子顿时浑身剧震,竟“啊”的一声坐了起来,睁开漂亮的大眼睛。
寇仲同时横跨两步,封死了对方由舱窗逃走的路线,与徐子陵把马许然夹在中间,冷笑道:“我的规矩则是你若能挡我三刀,又肯跪地认错,便任你离开。”
沙福忙领两人朝舱门走去。
少夫人叹了一口气道:“这种事那到妇道人家来管呢?”
寇仲暗忖那有这种治病的方式,但当然也明白这是他们躯毒的唯一方法,移到床头坐下,左掌紧贴在小公子头盖上。
徐子陵沙哑着声音道:“老夫莫为,这是老夫的徒儿兼侄儿莫一心。救人如救火,可否立即领老夫去见小公子?”
寇仲把真气贯顶而下,与徐子陵的真气在小公子的丹田气海处汇合时,徐子陵把心神从少夫人按在他肩头的冰冷小手处收回来,淡淡道:“这是传自先祖的家传躯毒大法,能根除任何奇毒,陈老师请忍耐片刻,便知究竟。”
少夫人脸上血色褪尽,差点昏倒地上,吓得陈来满和寇仲两人扶又不是,不扶则更不是。
两人当然不放在心上,凭他们现在的鸟渡术,只要有根索子,便可轻易登上高逾十多丈的城墙。
徐子陵和寇仲脸脸相觑,凭小珠的身手,竟肯屈身为婢,又毒害稚儿,可推知少夫人的夫家必非是一般富贵人家,且会是牵涉到甚么惹人垂涎的利益。
徐子陵却联想到当年扬州卖馒头包子的贞嫂,她亦常露出像少夫人般的神态,总似在默默控诉着生命的不公平和委屈,心中一软道:“请问小公子如何发病的?”
陈来满踏前一步,来到徐子陵的一侧,眉头深锁道:“莫大夫有多少成把握?我也曾为小公子探脉,他确是经脉紊乱,急促疲弱,但看气色却没有丝毫中毒的现象。”
她身旁的侍婢小珠立即泪下如雨,泣不成声,激动得有点过了份。
少夫人秀眸亮了起来,透出期待的神色,躬身道:“麻烦两位先生,小儿…唉…”
徐子陵像给千万根银针刺在手掌般,一阵麻痛,心知毒素全收到掌内,暗叫厉害,想了一想,才运功化去。
马许然应指倒地。
马许然双目乱转,心中叫苦。刚才寇仲和徐子陵移动时,身法步法均使他有种无隙可乘的奇异感觉,一时无法出手,且瞬那间使使他陷进前后受敌的劣境。而和他功力相苦的陈来满却在旁虎视沉沉,这场仗如何能打。心念猛转,忽然垂下双手,面向少夫人道:“许然清清白白,请少夫人为许然作主。”
寇徐两人也想不到自己的驱毒神功灵验至此,愕然以对。
少夫人这时搂着小公子来到两人身前,着小公子叩谢大恩,也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不片刻小艇靠泊帆船左舵,沙福首先登上甲板,叫道:“大夫到了!”
雨粉仍洒个不休,天色逐渐暗沉下来,河道上不断有船只开出,趁入黑前离开襄阳。
不过这时他们担心的却是能否治好那小公子的病,只好随着陈来满的胖躯跨入房内。
沙福介绍了两人的姓名身分后,向两人道:“这位是马许然老师…”
少夫人站直娇躯,挪开按在徐子陵肩头的纤手,朝陈来满瞧去。
沙福、马许然、小凤、小珠四人闻声拥进房来,其中马许然和小珠的神色都有点不自然,给寇徐两人看在眼内,心中开始有点明白这必是家庭内的斗争。
陈来满显是对这少夫人异常敬重,抢前一步躬身柔声道:“少夫人!大夫请来了。这位是莫大夫,这另一位是莫大夫的徒儿。”
徐子陵捋着须子老声老气的道:“我叫莫为,他是我侄儿兼徒儿莫一心,专以推拿穴位配药治病,包医奇难杂症,手到病除。”
马许然提起双手,凝聚功力,冷笑道:“我的规矩却是出口伤人者死,胡言乱语者必惹大祸,待我看看你这两个江湖郎中有甚么斤两。”
马许然和陈来满先后追了出去,风声亦远去。
舱门“咿呀”一声打了开来,露出一张秀气的脸庞。
两人长身而起,扯着佩服得五体投地,感动得热泪盈眶的陈来满到了靠门的房角处。
陈来满向沙福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道:“我和马老师在外边等候吧!莫大夫请进!”
小凤把门拉开,喜道:“大夫请进,少夫人等得心焦了。”
寇仲不屑道:“明人不作暗事,只有卑鄙之徒才会扮作明是出手,暗中却在放那害人精逃走,马老师该知江湖规矩,有胆子做这种事便该有胆子承认。”
寇仲忙作安慰,冲口而出道:“少夫人放心,家叔乃行走江湖,尝尽百草的妙手神医,必可…嘿…”
在这群雄割据,你争我夺的时代里,能安然拥有船舶的人,都是颇不简单。
这间舱房颇为宽敞,布置得古色古香,透出书香与富贵兼备的气派,入门处摆了一组酸枝桌椅,靠窗处放着一张桃木造的大床,垂下罗帐。
马许然脸色剧变时,寇仲闪到他身后,一指戳往他背心。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都看出对方担心甚么;若治不好小公子的病,便会令那小夫人失望了。但事已至此,只好跨步登船。
马许然脸色微变,狠狠盯着那在舱门处说话的汉子,却没有作声,显是对他颇为忌惮。
那五名护院保镳模样的人迎上来,领头的是个身形高颀的中年汉子,只比寇仲矮了寸许,但已比沙福高出半个头。
男子喜道:“我叫沙福,若老先生懂得治病,请随我来,我们定不会薄待先生。”
众人的目光同时射在小珠身上。
此人脸孔窄长,眼细鼻歪,卖相今人不敢恭维。且神态傲慢,拿眼斜兜着两人,颇不友善。
陈来满道:“小凤,告诉少夫人,大夫来了!”
两人见他说得客气,交换了个眼色后,寇仲粗声粗气道:“引路吧!”
陈来满指示小凤把小珠扶出房去,道:“莫大夫请过来,不用拘礼。”
徐子陵沙哑着嗓子道:“究竟是甚么事呢,我们是懂得点医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