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珂道：“善。”
莫离军令方出，忽而围观将士身后，传出一个响亮声音，继而李从珂带人挤开人群，到了莫离面前，“大帅刀下留人！”
李嗣源看向李从璟，“如何详解？”
莫离看向李从珂，“将军何意？”
“但我却不知道将军这般做是为了甚么。”莫离道。
李嗣源回答道：“使君民同心同德。”
李嗣源回答道：“我大唐子民，人皆能威服四海！”
李从璟再问李嗣源：“天下之大，君王何以征战九州？”
扬州。
李嗣源回答道：“授神器于贤才，使贤才牧民。”
“想必大帅的想法跟末将一样：必不能让此辈得逞！”李从珂道。
“这个大事，自然就是称王江淮。”莫离道。
但是李嗣源很快就会知道，就会理解了，因为李从璟已经开口。
“押送洛阳，为最稳妥之举。”李从珂道。
但李从璟偏偏就这样站在他面前。
须臾，两人来到帐中，除却各自亲卫，帐中再无他人。
“此二人近来言行异常，闹得军中不少人颇有疑心，想必此事陛下已经知道了。”李从珂道。
李从璟俯身而拜，“此皆赖陛下之功也！”
李嗣源接触到李从璟的眼神，不禁微愣，他从这双眸子里看到的，不是一个太子作为储君该有的深沉，不是一个人主作为帝国掌舵者该有的心机，甚至不是一个儿子对父亲关怀备至的感激。
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眼神的颜色，那就是光明正大。
“如此末将就放心了。”李从珂松了口气。
“我大唐要廓清宇内，我大唐要开疆扩土，我大唐要征服四夷，今日靠莫离，明日靠潞王，后日靠夏鲁奇，再后靠江文蔚，既要依仗其人，授之于神器，缘何不信任其人？若不信任兵将，帝国何以征战天下，若不信任官吏，大唐何以治理江山，若不信任子民，大唐何以为天下强邦？”
李嗣源笑容里带着些不解，又带着些了然，“如何？”
李从璟看向李嗣源，“父亲三策，从璟不以为善。”
“真是不巧，卢绛、蒯鳌二人，先前正游说我割据自立，称江淮王。”莫离冷笑。
李从璟在殿中来回踱步，只是步伐极慢，近乎于一步一语，“今我为人主，莫离为人臣，天下何其之广大，焉能每征一地，皆由我亲力亲为？今日我猜忌莫离，来日我能信任何人？莫离者，从璟至交也，日夜相处，二十余年矣，倘若因为敌国使者三言两语、几番举动，我便猜忌于他，临战换帅，试问往后之天下，谁能得我信任？试问往后之天下，谁敢为我效忠？”
“照此说来，末将是挡了大帅称王的路。”李从珂道。
“不是不能杀，是不能由大帅来杀。”李从珂道。
李嗣源一时不能接受，不能接受李从璟为何会突然变得身姿挺拔。
李从璟俯身而拜：“然也！”
“将军身为大将，近卫如林，自然不会被此人得手。”莫离道。
“但末将却是不信。”李从珂道。
李从珂嘿然一笑，“征战在外，大战在即，将帅相合最是重要，谁会跟军功过不去？”
李从璟三问李嗣源：“天下之大，君王何以统率万民？”
李从璟看向李嗣源，认真而神圣道：“今日已不同于安史之乱之时，此皆赖陛下日夜呕心沥血之功也！当此之际，帝国既然已经不同，将帅自当全心报国，岂会有贰心，逆大势而行自亡之举？当此之际，陛下焉能自弃前功，自毁长城？”
“无非是让将军猜忌于我，引得你我将帅不合。”莫离淡淡道。
“大帅所言不差，但此人被末将擒下后，却说了一番话。”李从珂道。
那绝不是眼下这种谈话气氛中，李从璟该有的反应。
“居心并不难测，不过是想取得江淮之战的有利态势而已。”莫离道。
“然也。大帅难道不想知道他说了甚么？”李从珂问。
李嗣源眉头微挑，“哦？为何？”
“大抵不错。”莫离道。
“末将相信太子，自然也相信大帅。”李从珂道出原委。
李从璟起身，声音清亮，“天成以来，陛下励精图治，先是罢诸道监军，藩镇节帅无不称善，此为以仁义礼信示之于天下也。而后，陛下推行新政，恩惠于万民，所以百姓安居乐业，莫不归心；再后，陛下精编禁军，裁汰奸猾老弱之辈，而重用忠义骁勇之士，定荆南、平两川，将士皆按功论赏，所以将士颂德，人皆归心；再后，陛下整顿吏治，惩治不法官吏，而启用贤良之士，所以官场风气为之一清，官员、士林、百姓皆赞陛下圣明，所以天下归心。”
“刺客嘴里的话，向来不会有好话。”李从珂道。
“但正是此人嘴里的话，让将军急忙赶来。”莫离道。
“若是如此，此辈贼子居心叵测。”李从珂咬牙道。
“将军有这样的想法，想必太子会很高兴。”莫离点头笑道。
李嗣源闻言，捻须而微笑。
“此人言说，末将挡了江淮王的道。”李从珂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