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璟跨上马背,淡淡道:“为臣者,先立功,后论赏,古来如此。”
“只是演练,何须如此用力,殿下便不怕有将士伤亡?”半晌,钱元瓘憋出一句话。
钱元瓘尽力让笑容看起来自然,“本朝府兵最盛之时,将士军备,怕也不过如此吧!”
有吴越王出兵,扬州就易得了。
李嗣源召见了钱元瓘,这回没有板着脸色,只是不冷不热的问:“出兵淮南,公等想好了?”
数万将士,铁甲森森,枪戈如林,在校场上整齐列阵,就是一片肃杀的海洋,哪怕是对兵事一无所知的人,站在军阵面前也能感受到对方带来的压迫感,强大的力量总是让人畏惧,而能摧毁一切的杀人机器则让人胆寒。
李从璟淡淡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平时多流血,战时少丢命。”
吹牛自然不妨往大了吹。
李嗣源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无罪无罪,今日朕在宫中设宴,你我君臣共浮一大白!”
钱铧道:“唐军之强,名不虚传。”
钱元瓘看得分明,唐军之中,唯有斥候与轻骑才着皮甲。
来时踌躇满志,虽是有求于人,但自身并非没有底气,还想着让朝廷给钱给粮,许下让自己承袭王位的承诺,最好是现在就给封个郡王甚么的。如今可倒好,半分便宜没捞着,临了还得靠表忠心来赢得朝廷认可,好似求着要发兵淮南,生怕错失建立功勋让朝廷看重的机会一般。
李嗣源看着钱元瓘,似笑非笑,“不要朕给你们运送钱粮军械了?”
“这数万将士,大多是今岁新募之勇,方经训练,未上战阵。”李从璟为钱元瓘介绍军队成份,“今日较武,主要是战阵演练,重头戏在于军阵对抗。”
说是较武,实际上是军中大练,地点就在洛水河边的侍卫亲军营地,李从璟带着钱元瓘与钱铧进营时,已是巳时时分,营中的各项准备都已完成,早先编练的一万五千侍卫亲军,与后来招募的新勇三万,多半都集结在这里。
噌的一声,李从璟一把拔出横刀,下达军中大练的命令,顿时鼓声响起,数万将士脚步齐动,惹得点将台震颤不已,看着眼前的铁甲海洋化为铁甲洪流,迅速而又齐整的变阵、出营,钱元瓘对唐军的训练有素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钱元瓘连忙下拜,“臣等不敢!”
但是在唐军这里,铁甲好似是满大街上最不值钱的物什。
这是第一回见到李从璟着甲,想起对方的种种战绩,钱元瓘心头微寒。
离开长亭的时候,孟松柏低声问李从璟,“钱元瓘这回北上,除了领到一份差事,可是甚么都没得到,吴越王既然要出兵淮南,钱元瓘怎么不要朝廷要一份事成之后要承袭吴越王的承诺?”
李从璟让人拿来一副仍在不断改良的冷锻甲,撑在木架上,为钱元瓘介绍道:“一副完整甲胄,共有甲片三千余,分量是寻常铁甲三分之二,防御力却提升三分之一,节使可试之。”
心说我吃饱了撑着才去横征暴敛,我钱家还要不要在钱塘的统治了?再者,要是给你抓住鱼肉百姓的把柄,日后你以此为由出兵钱塘怎么办?
“殿下留步,来日若是殿下驾临钱塘,臣必扫榻相迎。”钱元瓘那身利刺已经悉数不见了踪影,眼中再无半分傲慢之色,唯独能在心里说道:你还是别亲自来了,我怕你到时候不是来给我送王冕,而是要来夺我的土地。
钱元瓘发现一个令人不敢相信的事实,唐军将士,人人着甲。
次日,钱元瓘早早到宫门请求面圣,答应无条件出兵五万攻打吴国。
回到驿馆,钱元瓘与钱铧又相对沉默下来。这回,他们连饭食都顾不上了。
钱元瓘又默然半晌,最后咬牙道:“然则王位承袭之事,却需得到朝廷承诺,无论战事胜负如何,都不能影响钱塘王位交替。”
“谢陛下恩典!”
如果这些劲弩汇聚到一起,哪怕只是对着钱塘城一轮齐射,造成的杀伤都是无法估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