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头领忽然意识到,他们打出的火把,在此时再也不是照亮黑暗的曙光,而是引来黑白无常的鬼火。只不过到了此时,熄灭火把已经毫无异议,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围着刘细细的黑衣杀手有一二十人,他们中间有些人,身上还带着拜其所赐的伤,在人群之外,数名黑衣躺倒在血泊里,已是永远都不可能再站起来。
远近的厮杀声渐渐大了起来,逐渐有山鬼哭嚎之势,军情处的攻势逐步露出真容,不断有汇报送到林安心面前,都在诉说着局势的恶化,一切都表明,军情处已然出动了大批力量,对此地形成了合围之势,如今军情处发动的攻势,与围剿已无二致!
冲上来的青衣,很快向黑衣挥动了他们手中的长刀,战斗在这一刻已经变得毫无悬念,杀戮不过是这场既定议事的尾声而已。
看军情处的阵仗,人数不少,超过百人是铁定的,如此大规模的战斗人员调动,可不是军情处地方据点随随便便能做得出的,这也就意味着眼前的对手并非是接到刘细细警报后,赶来救援的附近的军情处机构。
此时此刻,活着成了最大的痛苦,尚能站立的五六名黑衣,已能清楚的预见到,他们被蜂拥而上的青衣乱刀剁成肉酱的场景。想想自己即将被一刀刀剁成一摊碎肉的惨状,那绝对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
“臭娘们儿去死!”嘴中吐出一句谩骂,黑衣头领显得急不可耐。
“慌甚么!”部属的焦急之态让林安心很是不满,“本座在此聚集了百余精锐,军情处便是有备而来,一时又能奈我何?况且黑夜行动不便,只要我等占据有利地形,军情处便纵有再多人也叫他寸步难进,反倒是仓皇而走,极有可能落入对手陷阱!”
能从他嘴中出现的,只有血泡而已。
夜风颇大,林安心远远看见第五姑娘的红衣跳动如同火焰,与身旁的篝火相映成趣。
用不着这名黑衣来禀报,林安心也知遇着了敌袭,各方远处骤然亮起的火把,边缘地带隐隐传来的交战声,已经很清楚的传达出这个信息。
黑衣头领高举的长刀再也不能斩下,他的手臂僵硬的停在空中,像是老树上失去活力的枯枝,在他的手臂上,一只贯穿手肘的利箭格外醒目。
随即,身体力量骤然消失,这些方才还志得意满,满脸戏谑等着看脚下这名青衣丧命的黑衣,便只能惶恐而迷茫的相继倒下。
说完这话,见部属还欲再说什么,林安心不耐的摆摆手,“眼下掩护孟延意离蜀最为紧要,你我在此多拖一时,此番大计便多了一分把握。我青衣衙门精锐之士,何曾输给军情处半分,第五那小丫头此番还能将本座再捉了去不成!待到天明,你我要走,对方何能拦住本座半步!”
还有一点,比起青衣衙门眼前的困境,林安心更在乎的,是她那个更深处的谋划,是否也被军情处察觉到了?
黑衣头领举起长刀后,还想嘶吼一声,为他自认为悲壮的一生画上句号,然则声音还未从嘴中发出,就被咽回了喉咙,因为他的胸膛已经先一步被一柄长刀刺穿。
然而哪怕眼前只有黑暗,刘细细仍旧固执的睁着眼。她的视线并未留在眼前,而是定格在脑海。在彼处,有一片光明。
林安心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她的心中委实没有答案。
幸运的是,惊恐并没有折磨他们太久,挥舞的长刀并不能挡下多少弩矢,在青衣们越来越近的身影面前,接二连三的利失很快让他们不断倒下,并且丢掉了自己的性命,失去了所有一切意识。
四面八方杀过来的青衣,让黑衣们感到绝望,他们不能理解局势为何会骤然突转直下,分明是猎人的他们却突然变成了猎物,这让他们无法接受,又感到发自内心的惊恐。
见面后林安心晏然笑道:“小丫头,别来无恙?”
夜风拂面,火光里第五统领青丝如瀑,她轻蔑的一甩衣袖,傲然道:“萤火之光,也敢同日月争辉?”
刘细细的眼中没有带血的长刀。
然而林安心怎么都不愿接受这个结论。这与青衣衙门先前的推断严重背离。这个时候,军情处的注意力应该大部都在河西,即便已察觉到青衣衙门卷入了蜀中风波,也绝不可能这么快就调集了足够人手,对他们形成合围之势!
“没甚致命伤,死不了。”片刻之后的回应。
眼见军情处的攻势越来越大,青衣衙门的处境越来越不利,林安心心头生出许多疑惑。
遣精锐送走孟延意,留下主力在此与军情处激战,是暗渡陈仓之策,这在当下显得尤为明智。
既然不是军情处地方据点,此间文章可就大了。
非止不令人感到愉悦,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死亡可以消除一切痛苦与折磨,很多时候它的降临并不是一件坏事。
虽说林安心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但面对军情处的行动,她不得不生出这番顾虑。
第五姑娘收回手臂,“千里入蜀,自寻死路,事到如今,尔部深陷重围,还想咸鱼翻身?”
第五姑娘伸出一只俏生生的手臂,指了指林安心和她身后的青衣衙门,“容你一个机会,此时缴械投降,我还能留你们一个全尸。”
这也就意味着,军情处对青衣衙门的行踪已是掌握得一清二楚。不如此,不足以有眼前的合围攻势。
一泼并不密集但绝对精准的箭雨飞射而至,撞进黑衣人群中,在大多数黑衣还未反应过来时,他们没有甲胄保护的身体已被利箭穿透,当他们察觉到异常,却只能看见面前同伴胸前露出的滴血箭头。
无力倒在冰冷的泥地上时,黑衣头领看到刘细细嘴角依然含着一丝微笑,与先前不同的是,此时的刘细细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在生命的尽头,黑衣头领感受到了对手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