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仆主张先取玄武城!”桑维翰也表明立场,“沙场决胜,怎可没有放手一搏、背水一战之念?”
“哪两种选择?”杜千书接着问。
“无论是争梓州,还是争玄武城,皆有利有弊,皆需一搏。若能博得一胜,两川战局自此大定,若不能博得一胜,前功尽弃,此战难矣!”王朴摇头感叹,向李从璟拱手道:“朴主张稳扎稳打,先取梓州。”
“孟知祥增援玄武城不假,参军却忽略了一点。”莫离道。
“却有一处不便。”莫离接着道。
“正是如此。”莫离这才微微颔首,放过了桑维翰。
“然则此局何以破之?”杜千书这时候问。
门前的李绍斌抬起的手停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听到这里,他断然回头,却见亲卫中有人面色复杂,他心头不禁一惊,暗道不好,旋即变了脸色,怒不可遏,冷哼一声,语调森然下令:“进去拿人,压至军前斩首,以正军法、民心!”
莫离此问,让人觉得诧异,杜千书纳罕道:“玄武城战法,岂非已有定论?”
“争玄武城,时间更紧迫。”莫离收起折扇,沉声道。
“是谁?”林安心甚觉奇怪。
策马奔驰的李绍斌,忽然放缓了马速,他望着这座“他的城池”,神态萧索。
“路程?”桑维翰反应很快。
“此战开始以来,相比西川,东川损失大,失地多,如今更是只剩一座孤城,不得不苦战待援,李绍斌威信折损严重,东川兵将也似乎不再同心同德,若是反间之计用得好,可收获奇效。”莫离道。
“不错,成都到玄武城的路程,近乎是两个梓州到玄武城的路程。”莫离道。
听到背后亲卫破门而入的声音,李绍斌抬起头,心中暗骂:“孟知祥你这老贼,再不来救我,两川就完了!”
李从璟适时站起身,环顾众人,决然开口:“本帅主意已定……”
“父亲……父亲……”年轻的声音显得惊慌,“父亲你别生气,儿不上城头不征战了还不成吗?你别生气……”
“孟知祥离开成都,成都驻军有隐秘调动,这些固然不假,然则他们未必是冲玄武城而来。”杜千书道。
杜千书寻思着觉得有理,一时沉吟下来。他不说话,桑维翰接过话茬,“即便孟知祥向玄武城增兵,我军也无需变更战法,玄武城会战,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又且,眼下除却会战玄武县,大军已无其他路可走。”
日渐一日丧失希望的,不仅是梓州军民,李绍斌何尝不是如此?
“北部绵州、龙州一线,南部合州、遂州一线,皆有我军游骑日夜巡视,防备甚严,西川没有可乘之机。”莫离道,“既无可乘之机,孟知祥何必白费力气?”
“请军师赐教。”杜千书道。
桃夭夭回到屋中,对等在屋中的军情处锐士道:“既然吴国意欲对楚地用兵,林安心也不会闲着,楚王病重,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旦楚王‘病’死,吴国征伐楚地便会事半功倍,你们该行动了。”
“若是战事持久,结局会如何?”莫离还在问。
豪情壮志与野心抱负,财富与权力,包括身家性命,都将不再属于他。
其余诸人,或者主张先取梓州,或者主张先取玄武,意见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两派人数差不多,前者说此战能有今日成果,正是稳扎稳打得来,后者则说该奋力一搏时就得放手一搏,不可坐失战机。
“战事持续胶着,于谁有利?”莫离却不给桑维翰喘息机会,继续发问。
“这……多半也会成胶着之势。”桑维翰说完这话,额头已经开始冒汗。如今大军久攻梓州不下,若是再分兵玄武县,自然更不可能旦夕间拿下梓州城。
“北方。”
“既是如此,我军正可以抢在孟知祥抵达玄武城前,与李仁罕、赵廷隐、张知业所部决战,将其击溃。”桑维翰道。
在城头督战一日的李绍斌,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下城头,带着一队精锐亲卫打马回去帅府。
玄武城。
“要破局,却也不难。”莫离气态雍容,“无非两种选择。”
“父亲,我是军人,大帅有令,我怎能不征战?”一个年轻的声音在争辩。
比之寻常兵将,李绍斌心中的痛苦更甚,对前者来说,梓州陷落,无非是富贵成空,但对李绍斌而言,梓州一旦战败,他将一无所有。
“时至今日,谁敢保证,有把握能一战而胜玄武城外三万贼军?”莫离问。
徐知诰在檐下直身而立,他抬起头,看着大雨落下,呢喃道:“好雨知时节……真是一场好雨,如此好雨,蜀中也该有才是。”
孟平丢了手中已经卷刃的长刀,伸手接过亲卫递来的全新横刀,闪电般向面前的西川将士挥斩过去。
“未必。”莫离轻摇折扇,意态从容。
“孟知祥来援在即,要在其赶到之前,将梓州城拿下,时间紧迫得很。而行反间计又最是不能急于求成,此间变数不小,难以尽数掌控。”杜千书反应不慢,“如此,争玄武城如何?”
一品楼中,衣着华丽的林安心,斜依栏杆,伸出白玉般的手臂,去接栏外的雨水,她忽然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这样的雨天,若是不死人,未免有些不解风情。楚王啊楚王,你的病这样重,如果死在这样美的一场秋雨里,应该也不会怨我吧?”
李绍斌无从得知。